第一声里,将电话接了起来。“我看见你了。”
在莫梵亚没有开口之前,苏瑞已经率先道。那边沉默。“……乐乐后天出院。”
她又说。莫梵亚仍然只是沉默。“过来吃饭吧。”
苏瑞轻声道,“我下厨。”
“……苏瑞”莫梵亚终于能够开口了,在苏瑞心平气和地邀请完后,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恩。”
苏瑞轻应。非常非常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是一尊易碎的琉璃。“我听说了斯冠群的事情。”
莫梵亚仰起脸,面向着苏瑞的方向,他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彼此,只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遥遥望着,中间却隔着太长太长的距离。“……我也听说了,萧萧的事情。”
苏瑞的声音有点嘶哑了,低沉得厉害。“那么,你全都知道了?”
莫梵亚问。“嗯。”
苏瑞轻轻地应着。她全部都知道了。这世界的造化弄人,真的让人始料未及,在她将工作推给胡娟的时候,又如何能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然而,如果她没有推给胡娟呢?莫梵亚也就不会有事,事情算来算去,怪来怪去,始作俑者,始终是她。甚至于斯冠群,倘若不是她的出现,斯冠群应该不会去责怪安雅,让安雅愤而辞职,也就不会有以后斯杰的事情。苏瑞只恨不得他们从未认识过自己。“苏瑞。……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莫梵亚在长久的沉寂后,突然开口要求道。苏瑞几乎想也未想,直接点头道:“可以。”
她可以为莫梵亚做任何事,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无论原因有没有变化,结果一直没有变。“让我来重新照顾你和乐乐吧,也许,不用耽误你们很长时间……”莫梵亚的声音还是浅浅淡淡的,可是,听在苏瑞的耳朵里,却觉得悲恸难抑。“梵亚。”
她突然哽咽,那个明明已经决定冷却的名字,似乎又有了其他的含义。“我不需要你现在答复我。如果你有了答案,仍然是这个号码。”
莫梵亚说完,已经将电话挂断,然后,最后看了苏瑞一眼,转身离去。苏瑞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那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仍然决定接纳她吗?苏瑞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可是,她却不能再拒绝他了,现在的莫梵亚,是那么孤立无援。可是,斯冠群呢?同样孤立无援的斯冠群又在哪里?苏瑞在阳台上吹了许久的风,终于返回了房间,安雅仍在大醉中,她拿来的红酒散在了地上,苏瑞在旁边停了一会,终于自己拿起酒瓶,浅浅地斟了一杯。“安雅,如果那个人一直不回来,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她一面啜着红酒,一面转头问身后的人。安雅只是不答话,她已经睡着了。苏瑞兀自笑笑,“也许,这就是命吧。”
命中注定,无论你怎么挣扎,都要回到原点么?可是,为什么她始终觉得,那个人并没有走远?也许,斯冠群仍然在一个地方,用俯瞰众生的目光,闲和地望着她。既然我找不到你,那么,至少,我能将你逼出来吧!苏瑞手腕一翻,满杯的红酒倾于地板,殷红一片……莫梵亚离开小区,坐回了自己的车内,刚刚从F国赶回来,还没有倒回时差。他并没有困意,事实上,他从未像此时这样清醒过。手搁在方向盘上,莫梵亚轻轻转过头,透过车窗,望着车窗那边、苏瑞所在的楼层。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卑劣,可是,在得知斯冠群的事情后,他已经不能再等。不能拱手相让,也无法将她置于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不理。电话铃响,莫梵亚随手接了起来,却是萧萧的。“回国了没有?”
萧萧问。“嗯。”
莫梵亚淡淡地应着。“见到她了?”
“嗯。”
“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吗?”
萧萧不得不提醒道。“是,我给你你想要的,你帮我夺回我想要的,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莫梵亚的表情有点冷漠,与萧萧说话的神情,更像公事公办。不过,萧萧也只能心服口服,在莫梵亚说出他很有可能感染了HIV的时候,萧萧在第一时间抛弃了他。那个时候,她取消婚礼的表情如此决绝,毫无留意。后来,萧萧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误会,或者说,是一场莫梵亚执意给她造成的误会。事情是发生了,他却并没有感染上,那张化验单,根本就是他故意给她看的。将俩个人的关系推到极致。莫梵亚的做法,只可以用破釜沉舟来形容。萧萧的自私,让她败了,他虽然胜了,却也伤得厉害。“我只要莫萧两家的永久合作,你先要回苏瑞,我帮你演完这场戏,但是,如果她没有上当,却也怪不得我,怪也只能怪,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够深。”
萧萧有点讥诮地提醒道:“你别忘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感染了那种病,你觉得我无情,可是这世上的根红踩白,比我更加无情。你以为苏瑞是圣女么?她现在财可倾国,何必要挂死在你这棵树了?”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莫梵亚并不欲与萧萧争辩,他只是沉着气,低声道。其实,心中也不是不担心的。如果苏瑞不肯答应呢?他将自己染得乌黑,逼着萧萧主动与自己取消婚约,逼得父母在那里人心惶惶、不得不由着莫梵亚用另外一段婚姻来为自己洗白。他铺好了路,也许他真的无法离开家族,没有办法像斯冠群一样,白手起家,重新来过,可是,他可以迎娶她,将她带入自己的家族。给他一点时间,他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好在,苏瑞继承遗产的事情还没有公开,知道的人不过少数,莫家算是少有的消息灵通之辈,等这个消息传出去后,苏瑞将面对的,其实是一个更加困难的世道:千百年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不知道早在罪与血的教训中验证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