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自然是冲去医院,陪乐乐吃午餐。演了一上午的戏,简直比工作一整天还累。那些天天演戏的人,苏瑞其实打心底膜拜。真心话。到医院的时候,李艾和苏妈妈还在,同时凑过来的,还有斯杰同学。中午的午饭竟是斯杰做好后,送来的。这一点让苏瑞大出意外:她原本以为斯杰是个玩音乐的非主流男,没想到居然还很居家。饭菜堪称可口,乐乐现在只能吃流质,所以斯杰还特意煮了一锅很稀很稀的米粥。几个人,窝在病房里,吃斯杰送来的饭菜,医院里竟然也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在场的,都是她的家人。苏瑞站在病床边,看着围绕在身边的四个人,心被塞得满满的,但同时也觉得肩膀上重重的。她的家人,她要自己亲手来守护。乐乐这几天都会持续昏昏沉沉的状态,虽然一直使用镇痛剂和轻微麻醉对小孩子的身体不好,却也没有其他方法,不然,他会疼得受不住,这让手术后的乐乐很安静,总是怏怏的,吃完午饭后,苏瑞用热毛巾为他小心地擦拭身体时,乐乐迷迷糊糊地问,“妈妈,爸爸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苏瑞的手先是一顿,然后,微笑道:“当然。等乐乐一出院,就能见到他了。”
苏妈妈在旁边听着,没有说什么,倒是李艾,忍不住重重地看了她一眼。待出了病房大门,李艾拉住苏瑞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苏瑞可不是那种会随便骗小孩的人。苏瑞极轻松地回答了一句,“自然是结婚啊,我来的路上,已经在婚介所报了名,也许这几天,会见很多人,到时候,你也要帮我参考。”
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勉强,但也没有多少憧憬,“我的要求不高,男性,离异,不要小孩,忠于家庭就可以了。”
她不会再去生第二个孩子。乐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的全部注意力,只能在乐乐的身上——不过,单单一个不要小孩的要求,大概就能让很多男人敬而远之了吧。毕竟,现代人结婚,大多数都是奔着小孩去的。李艾擦汗道:“你别冲动,婚姻可不是儿戏,很伤的。”
虽然李艾的离婚事件又乌龙又离奇,最后的后续更是狗血得让人哭笑不得,可真实情况是,这次的婚姻,确确实实伤到她了,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再去踏入另一段关系。李艾受够了那种未知的变数。苏瑞浅浅一笑,目光瞟着正陪着苏妈妈的斯杰,“喂,这个小男生不错,要不,你赶紧收了,再好好地调教一番?前途无量哦。”
“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贫嘴,你呀,除了一张嘴会逞强外,其实还不如我。”
李艾简直想打苏瑞一拳了。苏瑞仍然只是笑。“你有什么打算?还在莫梵亚的公司里工作,没有问题吧?”
李艾终于言归正传。“没问题,我有分寸,下去我可能要去拜访一位客户。李艾,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办完事就回来。”
“放心。”
李艾做了一个“OK”的手势。苏瑞倾过身,将她狠狠地抱了一下,“大恩不言谢。我也懒得和你客气了。”
李艾抿着嘴笑,头搁在苏瑞的肩膀上,抬头,却看见是斯杰做捧心状,似是在嫉妒苏瑞的艳福。李艾忍俊不已,嘴凑在苏瑞的耳边,道:“有人在吃醋哦。”
苏瑞突然玩心顿起,并不急着推开李艾,反而踏前一步,将她压在墙上,作势要吻的样子,李艾吓了一跳,斯杰则赶紧冲过来,将苏瑞猛地一拉,睁大眼睛道:“喂喂,适可而止吧。李艾是我的人了。”
“谁是你的人!”
李艾冲着他的脚狠狠地一踩。苏瑞则笑着松手,转过身,不理会这一对大小冤家。其实,斯杰也挺好的。也许,只有这样热血的、毫无畏惧的小男生,才能重新打开李艾已经紧闭的心扉吧。她姑且静观后事。从医院里出来后,上午堆积的疲倦终于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动力十足,好像有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源源不断地输送力量似的。现在,她要去谈生意了,下午第一站……邦达公司的陈老板。他上次试图下药来陷害她,为什么她要那么轻易放过对方呢?这笔生意也能拿到七八万的提成,七八万,足够解决燃眉之急了。只不过,想想对方的人品,似乎是个棘手的人物。可恰恰是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对付,真正难以对付的,是……斯冠群那样的人。太强大太从容,甚至都不屑于拐弯抹角,他的防备其实无懈可击。——很多事情,不是苏瑞不懂,只是她不愿意做而已。她不太想咄咄逼人。可是,人总是要在逆境里学会强大的。苏瑞在医院楼下的一个长廊里给那位脑满肥肠的陈老板打了一通电话,“陈老板,我是苏瑞。博维公司的苏瑞。”
“哦,是苏经理啊!”
那个陈老板对苏瑞还算记忆犹新,听到她的介绍,立刻提高了声音,还带上一阵别有用意的笑,“上次苏经理突然离席,让我们很觉得很奇怪得嘛,这合同还没签完,苏经理怎么就走了得嘛,我们还以为苏经理不想和我们做生意了。”
苏瑞很温婉地笑,“哪里,只是上次有点不胜酒力,在外面被风一吹,就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怕扫了大家的兴,这才提前回家。这不是又和陈老板联系了么?”
陈老板在那边笑得别有深意,“可我这个人就是爱喝酒,苏经理的酒量不行,那可要不得。”
“这次一定舍命陪到底。”
苏瑞笑得心照不宣,“还请陈老板将合同也带过来。”
“那么,今晚?”
陈老板见苏瑞居然主动来找他,其实也很惊喜。本来以为到手的肥肉已经跑掉了,没想到,它又巴巴地送到了嘴边,既然如此,哪里有不吃的道理。“恩,今晚,老地方。”
苏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好好好,那我们晚上见。”
陈老板忙不迭的重复着,“我也很想再见见苏经理的。”
苏瑞“嗯”了一声,然后合上电话。她上午装作整理办公桌的时候特意查过了,陈老板的单子一直没有人继续跟下去,除了她上次放他鸽子的事情外,似乎莫梵亚也专门提过这个人,所以这个人被冷藏下来了。可是,那笔生意其实还是可以谈的,陈老板的工厂最近也要更新设备,其实就性价比而言,还是博维公司的价格与质量都比较合适。陈老板还是属于博维公司,无非是想占点小便宜,偏偏又在苏瑞那里吃了瘪,所以一直僵持着罢了。她想用这笔生意来试一试手。以苏瑞以前的风格,但凡谈一笔生意,都会将那个人的方方面面打听清楚,上次之所以会阴沟里翻船,是因为陈老板本不是她的客户,那是胡娟临时塞给她的。苏瑞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探清楚。不过,在后来的时候,苏瑞对陈老板的事情也多加留意了一番,她大概知道他的状况:还算成功的企业家、年轻时靠妻子上位,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却喜欢占女孩子便宜,不过,骨子里其实是个气管炎。毕竟,他现在的地位,都是他岳父给他的。挂断陈老板的电话后,苏瑞又给另外一个人打了个电话。“你好,帮我查一个电话号码。”
等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后,苏瑞往后靠了靠,让自己仰躺在长椅上,她抬起头,望着头顶高广无垠的天空,突然觉得寂寞。寂寞突如其来,不可排解。她莫名地想与一个人通电话,一个绝对不会担心她、一个也不会让她去担心的人。那个人曾说:我会接住你。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即便只是情迷时的一句最普通的情话,可是,她却记了很久很久。那串连接快捷键的号码,苏瑞已经看了很多遍,那是斯冠群承诺的,专属于她的号码,便如一个细细的纽带,纽带这边,是苏瑞这样最最普通的生活,纽带那边,是斯冠群高高在上的王国。好吧,告诉他一声吧。自己想结婚的打算,还是告诉他一声吧。就算他对她已经放了手,可是,因为是债主,所以,应该也有知情权。决定好后,苏瑞快速地按了一行字,用短信地方式发了过去。那句话便是。“我要结婚了。”
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话,这五个字一说出来,斯冠群便能懂。他曾对她说过,如果她想建立自己的家庭,他绝对不会纠缠不休。现在,无非是将结果提前。待手机显示发送成功之后,苏瑞又补了一条,“那笔钱,我一定会还。只是抱歉,会需要一段时间。”
她要结婚了,他却没有要过她,那笔债务,她并没有偿还分毫。两条信息都显示发送成功,那边没有一点声息。苏瑞自嘲地笑笑。是了,本来就应该这样。男人,特别是如斯冠群一样的男人,其实是那么清醒决断,当他们已经知道了结果,就不会再做无用功。苏瑞将手机塞进包里,站起身,暂且先回家,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她这几天混在医院里,衣服上似乎都沾了一层淡淡的药水味。屋里没有其他人,李艾和妈妈都在医院呢,苏瑞洗得很慢,浴室里挂着一面足有一人高的穿衣镜,她转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侧影,那副躯体还保持着少女般的纤美,纤细的肩胛骨,平坦的小腹,除了那条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伤疤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岁月痕迹。苏瑞一直是直发,没有烫过染过的头发健康而有光泽。脸则小小白白的,被黑发一掩,更觉得素淡清纯,唯有眼睛太过凌厉,暴露了年纪与阅历。如果她扎上马尾辫,穿上运动装,便是想装一装高中女学生,只怕也没有人会怀疑。用这样的身体,也许不能换得一世的平安与倚靠,但是,至少能将人迷惑一时吧。苏瑞低下头,用毛巾将身体擦拭干净,然后取出一条吊带裙,套上针织外衫,随意地化了一个淡妆,在晚上赴陈老板的鸿门宴前,她还要去见另外一个人。——婚介所向她推荐的一个靠谱的男人。乐乐恢复得很快,眼见着就要出院,她的时间不多,只能事业婚姻一起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