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这么主动亲近自己,她一时无以适从,所以才会格外的不好意思……正默默地想着心事,前边传来凌寒不放心的叮咛,“爷爷,你小心点,这里有台阶……算了,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凌爷爷却不领他的情,手一挥直接推开他,嘴里嘟囔着,“行了,别把我当成三级残废,我自己能走。”
话虽如此,凌寒还是坚持己见,凌爷爷不服老地争辩了几句,但最后还是没拗过孙子,由他去了。纪宛恬将这一幕看进眼里,想到凌爷爷刚说的那些话,脑子依旧恍恍惚惚。她不是不婚主义者,也不是丁克家族,相反的,因为父母的早逝,她心底其实很渴盼有个温暖的家,有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可以相濡以沫的丈夫……而凌寒性情温和,人也孝顺上进,如果对象是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的这个人,她是不是应该就着凌爷爷的撮合,改变曾经先立业再成家的念头呢?纪宛恬愣愣地想着事,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旁边的岔路蹿出来,小牛犊似的朝这边狂奔,她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大步,兜里的手机也掉出来摔到地上。小男孩没察觉到自己的鲁莽,欢乐地叫着笑着继续往前冲,纪宛恬看了眼那道小身影,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捡起手机粗粗检查了个大概,屏幕没碎,就是边角磕了几个小凹坑,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大问题。听到这边的动静,纪佑希走到她身边,担忧地问道:“姐姐,手机没事吧?”
“没事儿,就碰了点边,还能用。”
纪宛恬满不在乎地应着,伸手拍了拍手机上的灰尘,正要塞回兜里,余光看到那小孩又掉头往这边冲来。生怕撞到纪佑希,她刚要开口提醒,忽然一激灵,直觉自己好像被一道视线牢牢攥住,浑身都有些僵了。她忘了要说的话,鬼使神差地转头看过去,眼睛蓦地瞪大。暮色渐深,道路两旁的灯稀稀疏疏地亮起,那人就站在灯火阑珊处,一身黑色大衣,高高大大的身形十分挺拔,尺寸夸张的大墨镜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真容,只瞧见那张弧度优美的绯色薄唇抿得很紧,显得冷酷又神秘。对上她的视线后,男人伸手勾下墨镜些许,露出一双深邃如涵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认清那双眼睛的主人,纪宛恬惊得差点忘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闭了闭眼,再定睛一看,没错,那张虽然很帅气很精致却很欠扁的脸,那副随时找你茬没商量的架势……不是陆灏临又是谁?这一发现不亚于平地惊雷起,纪宛恬被炸了个头皮发麻,几欲抓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啊?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德国过年,好好地当他的好哥哥好儿子吗?而且就算回国了,也该呆在他的大豪宅里才对吧,怎么就跑到她这个穷乡僻壤的老家了?混乱之中,纪宛恬忽然记起前不久,陆灏临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洗净脖子待宰吧。”
待宰吧……宰吧……吧……事情没过去几天,纪宛恬很快将那句话的前因后果捋清楚,顿时吓得花容惨白,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矛盾,无非就是陆灏临一如既往的胡搅蛮缠,她当时正好在忙,也真是被气到了,就仗着山高皇帝远对他又吼又挂电话的,谁想到这皇帝比她想象中的还小肚鸡肠,不等假期结束,还真千里迢迢地跑来收拾自己了!瞧她惊慌失措如临大敌的模样,陆灏临似乎觉得很有趣,黑眸微眯,唇角笑意深了几分。凭着对这人的了解,纪宛恬绝不会认为他在喜相逢,他这种笑,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而是即将对落网猎物行刑的残笑,想到他从前对付自己的手段,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只恨自己脚下没长风火轮,不能一跑了之。局面陷入僵持,谁都没有动,旁边的纪佑希察觉到纪宛恬的异常,疑惑地喊了声,“姐姐?”
纪宛恬被唤回了心神,咬了咬唇,正犹豫着要找什么话头上前搭话,陆灏临却忽然转身没入人流,迅速消失在她的眼前。他的离开就跟他来时一样,半点毫无征兆都没有,纪宛恬愣在原地,满头雾水外加问号,完全摸不透这家伙到底在闹哪般。搞什么啊……既然来都来了,好歹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吧?这样一声不吭地出现,再一言不发地走开,这是在吓唬谁呢?纪宛恬心里腹诽得紧,但不得不说,陆灏临这个“预告”打得异常成功,被这么一搅和,她现在是什么玩乐的心情都没了,心不在焉地随着队伍前行,就连什么时候到了目的地,烟花大会什么时候开始都没留意。“砰、砰、砰……”无数的烟花在夜空炸开,像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瞬间就把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变得绚丽无比。广场上早已站满乌压压的看客,众人欣赏着这片烟花的海洋,时不时发出阵阵的惊叹,不少人拿出手机,将这美丽的一幕记录下来。纪宛恬没去凑热闹,独自坐在广场外的一处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头顶的朵朵绽开的烟花,心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脸颊忽然被什么暖呼呼的东西碰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对上凌寒含笑的眼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身体不舒服吗?”
凌寒将手里的热茶递过去,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来。纪宛恬道了声谢,伸手接过热茶,轻笑道:“没有不舒服,就是在想点事情。”
凌寒无声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她今晚的兴致一直不高,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他联想到她家里的情况,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严肃了几分,“是不是你姑姑又来找你麻烦了?”
纪宛恬一愣,忙摇头否定,“不是的,跟我姑没关系。”
“是吗?”
见她不欲多说,凌寒也没勉强,收回视线望向天空的烟花,过得片刻,他又重新看向她,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宛恬。”
纪宛恬正要喝茶,闻言“啊?”
了声,不解地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触间,凌寒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来找我,不用客气。”
没料到他忽然这么说,纪宛恬听得一怔,随即又笑笑,乖乖地回了声好。不远处有一排烧烤摊子,此时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时刻,摊贩们忙的不亦乐乎,烧烤声吱吱作响,吸引了不少过路过的人。纪宛恬晚上吃的都是素食,一闻到空气中那诱人的肉香味,肉食属性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默默地摸了摸已经消化得差不多的肚子,到底还是没能扛住,和凌寒知会了一声,起身便朝那边跑去。寒冷的天气最能刺激食欲,摊子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纪宛恬排在人群最后,这里挤挤,那里钻钻,费了老大的劲都没能钻进去。她没气馁,默默地观察片刻,瞄见左边正好走了几个客人,忙眼疾手快地窜过去填补空位,正要吆喝老板上十串羊肉串,这时,有人忽然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拖出了人群外。这里人多杂乱,虽然有保安和巡警,但也无法百分百保证安全,纪宛恬以为自己遇到了登徒子,又是惊又是怒,张口就想骂人喊救命,那人却早已预料到她的举动,不等她开口,另一只手及时捂住她的嘴,没给她乱嚷乱叫的机会。这下子,纪宛恬被彻底激怒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反抗,挣扎之间,她逮了个空隙,张嘴想咬住对方的手,就在牙齿合上的一瞬间,耳边响起男人恶狠狠的警告,“再乱动我就掐你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她猛地僵住,维持着张嘴的表情,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然后整个人瞬间焉了。因为袭击她的人,正是害得她一整晚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陆灏临。见她停止了反抗,陆灏临不仅不松手,反而牢牢箍紧她的腰,俯身逼视她的眼睛,讥诮地笑问,“咬啊,你怎么不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