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把弟弟吵醒了,纪宛恬赶紧按掉手机声音,扑棱一下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直走到客厅的飘窗,她才按下通话键,举到耳边“喂?”
了声。陆灏临不悦地冷哼,“你在做什么,这么迟才接电话。”
纪宛恬无奈,“这么冷的天我还能干嘛,当然是睡觉呀!我又不像你一样,每天晚上都有丰富的夜生活。”
陆灏临看了下时间,这还九点半都没到,眼睛一眯,明显不信的语气,“这么早就睡觉?”
纪宛恬懒得跟他扯,不耐地催促,“你有事就说事啊,我冷,赶着回被窝呢。”
不说还不觉得,寒风从窗户的细缝中灌进来,冷飕飕地钻入脖子上的领口,冻得她忍不住缩起了脖子。老家早晚温差大,入夜后,那股湿冷劲就显得尤为刺骨,好像要把人的温度全部夺走似的,即使是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原著居民也有些无所适从。听到她在那边一直哈着气,似乎真的很冷的样子,陆灏临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开暖气?没装空调?”
纪宛恬搓了搓手,说,“我没那么娇贵,就出来接个电话而已,用不着这么费事。”
陆灏临正要说话,却听那边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摇得玻璃窗一阵咯吱响,似乎随时都会从窗户掉下来。他薄唇抿紧了,再开口时,声音沉了几分,“你在哪接的电话?不是在房间里吗?”
“我在客厅呢,怕把我弟弟吵醒。”
说话间,纪宛恬顺手把厚重的窗帘放下来,挡住凛冽的寒风侵袭。“客厅?”
陆灏临捕捉到这个明显字眼,眸子闪过一抹寒光,嗓音越发低沉,“纪宛恬,你不会是跟你弟弟睡一张床吧?”
艾瑞克跟他汇报时,他很清楚地记得是给纪佑希安排了一室居的教工宿舍,既然是一室居,当然就只有一个卧室,既然只有一个卧室,理所当然就只有一张床,而这个女人偏偏是个深度弟控,说不定舍不得让弟弟打地铺……越是往下想,陆灏临的脸色越难看,握着手机的手背有隐约有青筋浮现。他敢保证,只要纪宛恬说出是跟弟弟一起睡的,绝对能捏爆手里的手机。他声音阴测测的,透着显而易见的危险,纪宛恬听得心头一跳,忙解释道:“怎么可能?我们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当然是分开睡了!”
他眼神略有缓和,但语调还是冷的,“谁打的地铺?”
纪宛恬无语,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气势,知道的人清楚他是在问打地铺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质问他老婆有没有背着他乱搞呢!“还能有谁,我弟这么懂事乖巧,当然他打地铺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不满地控诉,“话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个语气质问我?你只是我的老板,又不是我的谁,可以不要老打这种无聊的电话给我吗!”
陆灏临唇角微扬,眼里却没有笑意,“哦,听起来,你似乎很烦我的电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纪宛在心里恬默默地答,不过为了长远着想,还是违心地否定了,“没有,您这么大的爷,烦谁我也不敢烦你呀。”
“是吗?”
陆灏临冷笑,“我看你分明是脸痒了,觉得你回家了,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所以敢呛声了。”
“岂敢岂敢,您的爪子这么长,谁敢怀疑您鞭长的能力?”
纪宛恬干笑。知道她在嘲讽自己,陆灏临哼了声,倒也没有跟她计较下去,语调一转,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洋洋,“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打算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大扫除,准备年夜饭了。”
她应得飞快,余光看到客厅重要的电视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看联欢晚会。”
说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好好地坐下来看春晚了,记忆中,最后一次能看完一整场晚会,还是十三岁父母还在世的那年春节。父母不在后,她和弟弟便搬进纪霞芬的家里,看电视就变成了奢侈,因为遥控器从来都是被李珍珍和她哥李万棋霸占。每年过节,他们总嫌晚会太无聊,不是放明星综艺就是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偶像剧,再不济也是纪霞芬的狗血家庭伦理剧,总而言之,怎样都轮不到她和弟弟。但她和弟弟也无所谓,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娱乐节目上,还不如回房多做两道题。“不出去走走吗?”
陆灏临还在公司里,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边听她说话,边分神处理文件。“没什么好走的,我老家就这点地,闭着眼睛我都能逛一圈了。”
见他一时半会没结束的意思,纪宛恬不敢催他,只好到沙发坐下,随手捡了个抱枕抱进怀里取暖。陆灏临感觉她还在瑟瑟发抖,顿了一顿,有点无奈地问:“你就不能开个空调?”
“开啥开,电费不用交吗?”
纪宛恬哼哼着,意有所指地说道:“谁让我摊上这么爱扣钱的老板,只能尽量省着点咯。”
陆灏临眼角一挑,漫不经心地应道,“早上不是刚给了你红包吗?怎么,里面的钱还不够你交电费?”
被他提醒,纪宛恬才想起那个被遗忘在背包里的红包,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给我家小希读大学的伙食费,不能乱用的。”
“……”他忽然静下来,似乎在思考要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你卡里至少已经存了两万块吧?”
纪宛恬振振有词,“是有,不过现在物价长得这么快,这点钱哪够呀?”
他笑了一下,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觉多少才够?”
纪宛恬眼珠子转了转,掰扯着手指说,“学费伙食费外加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大学四年……怎么也得十万八万的吧?”
陆灏临嗯了声,“以现在的消费水平,这也不算过分。”
纪宛恬受到鼓舞,话一下就多了起来,狗腿地笑问,“是吧,你也觉得我没说错吧?那你是不是看在我家有爱弟嗷嗷待哺的份上,以后对我宽容一点,少扣点钱?”
陆灏临眸光微闪,放下笔,低低地笑出声,“只要你不做错事,我又怎么会乱扣你的钱?”
骗子!大骗子!纪宛恬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嘴上却丝毫不敢泄露自己的怨气,只慢吞吞地地说,“有些话,是需要摸着良心说的……”“嗯,这正是我摸着良心得出的结论。”
好吧,他又在睁眼说瞎话了,纪宛恬刚架起的小算盘瞬间散架,叹了口气,无力地应着,“哦,是吗……是这样啊……”感觉再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焉焉地问:“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陆灏临这回没再缠她,嗯了一声,抢在她前头掐断了电话。听到话筒里传来无情的喀嚓声,纪宛恬郁闷了一下,一把丢开手机,默默地坐在沙发生发脾气。搞什么啊,他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在哪里呀,嫌电话费多吗?被这么一打扰,纪宛恬原本浓厚的睡意散了大半,虽提不上精神奕奕,但也不想回去睡觉了。发了会呆,她猛地记起红包的事,一下就被好奇攥住了心,起身溜进房间,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背包,再轻手轻脚地沿着原路回到客厅。早上陆灏临给她时,她正好坐在副驾位上,没好意思当着王师傅的面数钱,后来到了机场,本着财不露白的道理,她强忍着没去查里面到底装了多少钱,再再后来,她见到柳姐,上飞机,和弟弟汇合,做饭吃饭,这一连串的事接下来,红包的事就跟柳姐的嘱咐一样,通通就被她丢到了爪哇国。拎着背包在沙发上坐下,她从里面翻出红包,垫了掂重量,还挺沉的,鼓鼓囊囊厚厚的一沓,看着就很谗人的眼。想到陆灏临往日的腹黑劲,她不敢奢望里面装的是***,就退而求其次再求其次,希望好歹是二十块的面额,再不济十块钱的也成,凭这厚度,怎么地也有千儿八百吧?怀着激动的心情,纪宛恬屏住气息,撕开封口上的粘胶,打开口子,小心翼翼地地把里面的东西倒腾出来。待看那东西的真面目,她霎时傻了眼。因为里面装的不是二十,也不是十块的,但也不是不是钱,而是面额1000的越南盾。纪宛恬确定自己不会看走眼,虽然她学的是美利坚语言,可这不妨碍她认识越盾上面的胡氏领导人,没错,这确确实实就是越盾!越盾是什么,据说是世上最便宜的奇葩币种之一,哪怕是最高面值的500000,也才相当于一张半的***。纪宛恬拿钱的手直哆嗦,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勉强冷静下来。好吧,越盾就越盾吧,好歹这也是钱,至少那货没给自己塞白纸。她拼命往乐观的方向想,咬着牙,细细地点了一遍钱数,刚好一百张。100个1000块,算下来就是十万越盾,她打开手机里自带的汇率栏,将总金额输入进去。得出结果比预计中的还凄凉,才三十块,这连二百五都没有……纪宛恬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往后一倒,不动了。再次证明,陆灏临就是个恶魔啊恶魔,就连过年这么美好的日子,也不忘在她心口塞上一团棉花。难怪他会这么爽快地给出这么厚的红包,刚刚还这么好心提醒她红包的事,原来,这不过又是他的一个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