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纪宛恬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没听懂他话中的调侃。“既然都不是,就不要一直粘在我身后。”
他说得更直白了些,往旁稍微侧了一下身,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纪宛恬这下明白了,神色古怪地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依言走过去,和他并排一起往前走。负责领他们的服务员走在前边,本来也没注意纪宛恬的存在,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心下好奇,不由暗暗地揣摩这两人的关系。这男客人一身贵气,不管是样貌还是气场都是一等一的绝,肯定是哪家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女孩虽然五官长得可爱甜美,但打扮朴素,素面朝天的脸蛋更是找不到半点精致感,站在耀眼的男人身边,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差距,尽管两人看着年纪相当,却不会让人联想到是一对情侣,倒更像是上下级的主仆。想到这里,服务员不屑地弯起嘴角,看向纪宛恬的眼神多了几分轻慢。注意到服务员的目光频频扫向纪宛恬,陆灏临脸色微微一沉,冷然道:“你在看什么,不知道偷窥客人的行为很无礼么?”
被那双冷眸直视着,服务员背脊一僵,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灏临漠然不理,正好也走到了包厢门前,背着身站在那,面无表情地下命令,“换一个人过来,这里不需要你。”
知道自己得罪了贵宾,服务员脸色微白,诺诺地应了声好,垂着脑袋逃也似地离开了。纪宛恬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见那服务员被吓成不轻,忍不住就打抱不平,“陆灏临,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吓人家呀?”
陆灏临冷哼了声,也不解释,推开门直接进了包厢,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纪宛恬。坐定后,很快就有人拿着菜单进来,纪宛恬刻意看了那人一眼,果然不是刚刚那个服务员了。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从前给人端盘送盘时,她也曾有过被客户刁难的经历,看到类似的事发生在眼前,很容易就生出同病相怜的心情。不过对方是陆灏临,是目前掐住她经济命脉的上帝,她没胆子伸张正义,就只能用谴责的眼神偷偷瞪他。纪宛恬以为自己做得不动声色,却不知陆灏临眼观六方,早已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边低着头翻着点菜单,边凉凉地开口,“纪宛恬,你要是再敢瞪我,我就让人挖了你眼睛炒菜。”
这也忒惨无人道了!纪宛恬赶紧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再也不敢拿眼瞄他。菜单点得很快,陆灏临毫无选择困难症,看得顺眼的菜名先点一轮,店里的招牌菜再点一轮,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定了二十几道菜。纪宛恬惊心胆颤地看着他下单,虽然知道他很有钱可以任性也可以为所欲为,可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菜,单凭他们俩人铁定吃不完,到时不都浪费了吗?而且这里的装修这么高档,不用说也知道价格肯定贵得吓死人!服务员刚一离开,她按捺不住地发问:“陆灏临,我们才两个人,你有必要点这么多吗?”
陆灏临端起面前的茶,举到鼻尖嗅了嗅,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皱着眉头放下来,同时答她,“有没有必要,吃过才知道。”
纪宛恬犯疑,用不解的眼神看他。他把茶杯推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解释,“来陌生的餐厅吃饭,多点几道菜,可以预防某些突发状况。”
“……比如?”
“比如先上的菜不合口味,还得浪费心情重新点单。”
……他还真是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啊,纪宛恬听得目瞪口呆,无语地望着他半晌,又说道:“可你防得也太过了,这么多菜,就算十个人都吃不完吧?”
陆灏临不耐烦了,一个冷冽的眼神瞟过来,“土包子,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菜多点了几道,只管吃就是了,哪来这么多问题?小心我把这顿饭的账扣到你的工资里!”
纪宛恬霎时偃旗息鼓,扁着嘴低下头,心里却狠狠地反驳,凶什么凶呀,她又没说错什么,本来就不应该浪费粮食嘛!陆灏临盯着她的脸,阴气森然地问道:“土包子,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纪宛恬心头一个咯噔,呵呵干笑两声,“哪敢呀,我又不是嫌您扣钱不够狠。”
不知是不是被她这话逗开了怀,陆灏临脸色有转晴的迹象, 语气缓和了不少,点点头,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她,“不错啊,你终于适应了我的节奏。”
纪宛恬又呵呵笑了两声,“那是,在您英明神武的周扒皮式的威压政策下,我除了逆来顺受,也只能委曲求全呀,又不是嫌自己的工资太高。”
陆灏临勾唇一笑,嗓音轻柔,犹如清风拂过泸沽湖,“听你这意思,似乎对我相当的不满呐?”
何止相当,简直就是非常不满!巨无霸地不满!纪宛恬恨得想磨牙,面上还是装出恭顺的笑脸,“这是您的错觉,主人您心胸宽广,厚德载物,能为您服务,简直就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我对您只有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绝无半点怨恨。”
陆灏临哦了一声,笑容渐渐变得玩味,“你真这么想?”
纪宛恬竖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状,“当然是真的,比珍珠都还真!”
陆灏临忽然静下来,支起一边的手托住下巴,目光在她脸上巡视几轮,慢悠悠地开口,“纪宛恬,你有没有发现你鼻子长了一点?”
“呃?”
听他这么说,纪宛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下疑惑,她又没有整容,无缘无故地鼻子怎么会变长?陆灏临弯了弯眼睛,笑着为她解惑答疑,“匹诺曹不就是因为经常撒谎,所以鼻子才会越来越长吗?”
“……”纪宛恬黑着脸放下手,抬头迎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异常真诚地说,“少爷,虽然我才刚在车里说了一次,但我现在不得不再说一次,你的笑话真的很冷。”
他眨了眨眼睛,“有冻到你吗?”
“冻到了啊,冻得我浑身发抖,好想穿羽绒外套。”
陆灏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见她一脸郁闷地盯着自己,忍不住伸出手掐住她的脸蛋,顽劣地笑道:“能听到本大爷的冷笑话,这是你的荣幸,你别不知足,多少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纪宛恬被他掐得龇牙咧嘴,“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地干嘛呀!”
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双手挣开他的狼爪,起身跳开移到隔壁的隔壁位,远远地逃离他的掌心。玩闹之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服务员端着菜鱼贯而入,很快就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因为点的太多,大桌子实在摆不下,经得陆灏临的同意后,服务员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这才把剩下的几道菜放齐。纪宛恬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这夸张的菜量吓了一跳,又开始默默地肉痛了,她觉得陆灏临的小学语文老师一定漏教了“悯农”这首诗,以至于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过菜上都上来了,也不可能退,与其心疼粮食和他争辩,还不如敞开肚皮埋头苦吃,努力将浪费缩减到最小。纪宛恬暗叹了口气,执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看着她和早上无异的豪爽吃相,陆灏临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愉悦,亲自动手给她盛了一碗汤,将鸡腿夹进她的菜碟里,故意嘲弄地笑话她,“吃吧吃吧,多吃一点,不然怎么充分体现你的节约精神?”
纪宛恬正和一只猪脚撕扯奋战,闻言动作一顿,不自觉放慢了进食速度,心里暗暗盘算起来。这么一大桌的好菜,就算她马力全开也吃不了多少,到最后肯定会剩很多,如果能打包带回学校给晓晓她们当晚餐,倒也不失为一妙计。打定主意,她稍稍组织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征求,“少爷,待会我可以把吃不完菜的打包带走吗?”
陆灏临看了她一眼,戏谑地嗤笑出声,“怎么?你还想留着晚上当夜宵?”
纪宛恬面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些菜都很好吃,丢了怪可惜的,就想带回去给我的舍友尝一尝,她们都没来过这里呢。”
陆灏临嫌弃地皱起眉头,“剩菜就免了吧,你要是想给舍友带外卖,待会重新点几道新鲜的菜打包就是了。”
纪宛恬连忙摆手,“不用重新点,这些就很好了。”
这桌菜有好些都没动过,或者只动了一两筷,跟新的没什么两样,她舍友都是一般家庭,平常都是走食堂街边小摊,很少有进入这种高档餐厅的机会,而且也没有他那么讲究的公主病,只要打包的时候注意避开那些动过的部分就行了。见她坚持,陆灏临也没再说什么,随她高兴去了。吃饱喝足后,纪宛恬非常不雅地打了个饱隔,跟陆灏临打了个招呼,起身去了洗手间。餐厅占地还挺宽敞,沿路问了服务员,七拐八弯地费了点劲才找到目的地,从洗手间出来后,她伸了个懒腰,沿着原路折回去。途中路过一个拐角,旁边走来一个人,她没留意,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只洁白的鞋尖,只听“哎哟”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狠狠地推了一把。纪宛恬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没稳住身形,趔趄着一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坚冷的墙壁才停下来。对方似乎被踩的不轻,动了一把粗还不解气,张口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顿,“你这人这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眼睛瞎了吗?我这鞋子可是新买的,踩坏了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