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女孩渐行渐远渐的影子,陆灏临不觉微微扬眉,深邃的眸里仿佛有光在闪耀,盛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这土包子还挺好养的,在他家也没住多久,整个人就圆了一圈,大概是成日好吃好喝好睡供着的关系,她的气色比先前好了很多,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吹弹可破,愈发地像个粉白粉嫩的洋娃娃,害他好几次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想伸手掐。不过就算人变漂亮了,她身上那股穷酸气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他仔细观察过了,她现在每天就固定三件套,半旧的衬衫或者T恤,洗到发白的直筒裤,早就磨掉边的白板鞋,遇到气温骤降,顶多再罩上她那件可笑的高中制服,艰苦朴素的精神贯彻得不能更彻底,简直跟上个世纪的下乡青年有的一比。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以前他觉得不忍直视的打扮,现在看着,却莫名地顺眼了很多,甚至,还品出了一点蠢萌可爱的感觉。思绪及此,陆灏临心神一凛,自己觉得有些可笑。难道是跟土包子住久了,他的眼神连带品味都变村了?艾瑞克没留意自家少爷的失神,低头翻了翻备忘录,随口询问道:“少爷,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公司,还是先去巡检前天开业的广达广场?”
等了一会没见回应,转过头看回去,陆灏临侧着身,目光追着外边的人影,眼神专注,似有所思。艾瑞克看了看窗外,又看看自家少爷,掩着唇轻咳一声,笑得五分讨好五分得意,“少爷,对我刚刚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陆灏临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对挑剔入骨的少爷来说,这一声嗯往往就代表了很满意,艾瑞克顿露喜色,小心翼翼地探问,“那上次席小姐摔跤的事……”陆灏临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难怪你刚刚这么积极,原来是在替你自己求护身符。”
艾瑞克叹了口气,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这也是迫于无奈,席小姐骄纵跋扈,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一介草民哪是人家的对手?如果少爷不保我,那我只能乖乖等着被收拾,来生再给你当牛做马了。”
这话说得着实夸张,陆灏临被逗乐了,心情大好,笑骂了一句,“啰嗦,还不快走。”
另外一头,纪宛恬好不容易地跑到大课室时,正好赶上李教授查出席。趁教授低头翻花名册之际,她猫着腰,蹑手蹑脚从后门溜进最后一排,翻出课本和笔记本文具摆上桌,佯装早到场的模样。也算她走运,考勤才刚开始,教授念到她名字时也没露出什么异常,就这么让她安全混过了关。下课后,季晓晓抱着课本走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宛恬,你怎么迟到了呀?刚教授点名时,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就怕你挂科呢。”
纪宛恬也是庆幸不已,拍着胸口说,“是啊,幸好我吉人天相,刚好赶上。”
幸好她足够明智,艾瑞克让她上车时,她没犟太久就上车了,如果按她往常骑车再转车的流程,铁定是赶不上的。一想到骑车,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把共享小绿车拖走的陆灏临,纪宛恬胸口又开始发堵。这个混蛋,竟小气到这个份上!那么大的一个庭院,居然连一个方寸之地不肯给她放车,不给放院子,难不成要她以后都把车推进自己的房间吗?越想越觉得郁闷,纪宛恬憋得难受,真想直接搬回宿舍住算了。为着交通工具的事,她已经挺心烦了,结果还有更糟心的事等着她,下午的课刚结束,她就先后接到另外两家兼职店的电话,说是店里已经找到了正式员工,让她从今天开始不用过去报道了。忽然被单方面通知解雇,还是堆着来,这在纪宛恬的打工史上绝无仅有,她备受打击,却又无力改变被炒鱿鱼的现实。今天不用去夜魅报道,别的兼职又不要她,纪宛恬无处可去,只好背着包回了陆家。下了公交车,照旧是骑着共享小绿车回到陆家,为了避免被陆灏临再次拖走,她没敢把车停在院子,而是偷藏在杂物房的角落,保险起见,还特意用一块布盖上了才放心离开。穿过花园小径,她走进客厅,里面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陆灏临和艾瑞克还没下班回来,佣人也在别处干活,偌大的厅子,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有种无法言喻的寂寥。在门口站了一会,她垂下头,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这个家除了分工明确的佣人,常住人口也就陆灏临和艾瑞克那对主仆,还有临时冒出来的一个她,除非干活,佣人平常是不会靠近这里的,所以客厅一般都很安静。刚开始搬进时,她还奇怪着陆灏临为什么不和家人一起住,虽然徐梓涵陪小儿子陆晨唯去了德国养病,但他爸爸不是还在国内吗?直到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佣人的闲言碎语,这才找到了答案。原来早些年,陆氏集团遭遇了一次巨大的经济危机,急需资金周转,陆灏临的爷爷是当时的掌门人,四处碰壁的情况下,就想靠家族联姻摆脱困境。于是当时选中了席家的二小姐,也就是席薇儿。双方长辈对这桩婚姻都很满意,而席薇儿迷恋陆灏临已久,更是求之不得。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陆灏临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为了摆脱家族控制,他不惜从陆家脱离出国,带着艾瑞克在华尔街白手起家自力更生,短短几年时间,便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陆氏集团。本来陆灏临已经打算在国外长居,再也不想回来的,但是最后还是拗不过徐梓涵的泪眼汪汪,到底还是把公司迁回了国内。回来后,他拒绝了和陆老爷子和好,也没回陆家祖宅住,而是搬进外公留给他的这套宅子自立门户,徐梓涵和陆封以及陆晨唯则继续住在了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