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白中透青的玉佩大概一寸宽,一寸半那么长,一面刻着月宫折桂,一面是一条蛇,盘在一株兰花草旁边,底下系着一根石青色的流苏。华凌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道:“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审美,他上面刻一个月宫折桂我可以理解,毕竟是读书人嘛,但是刻毒蛇是几个意思?还有兰花,有什么寓意吗?”
“嗯?毒蛇?”
华欣挑眉,然后再拿过来那块玉佩对着那摇晃不定的光亮仔细的看了看,最后有些神秘兮兮的道:“你忘了民间有一种说法吗?”
华凌被他唬住了,呆头呆脑的来了一句:“什么说法?”
“蛇是小龙啊!而且,这上面刻的,是虺,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华欣指着上面那细颈大头色如绶文的蛇道。华凌看着他一脸不是作假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条“虺”,惊叹道:“哥,怪不得娘亲说多读书有用呢,也就是你能认出来这么奇怪的东西。”
“那你看出来什么了?”
华欣对着她挤了挤眼睛。“毒蛇,我就看出来这是条毒蛇,你看,上面还露着尖牙呢。”
华凌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的道:“哥,你说他拿着的这个玉佩,是他自己的,还是上官家的?他们会不会——”“他们有没有谋反的胆量我不会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苏幕城看到这个,面色一定会很精彩。”
华欣眯着眼睛看着那块玉佩,并不是很通透,边缘处隐隐约约的能透出些光亮来,算不得什么绝好的东西,但是上面的画,真是太有意思了。看到华欣这样子,估摸着他已经想到了好办法,华凌托着腮瞪着他开口。而与他们走了相反方向的苏钰凡则是苦不堪言,一波接一波的刺客为了上官向明而来,他又不能明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正他说了也没人信,而德亲王整天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死也不肯插手,只靠着自己手里带的这几个人,还真是无法解决,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那对姐妹花。一路颠簸来到了东南三郡最北边的象郡,这对姐妹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好像也没办法,毕竟是哑巴,除了用表情以外大概没法子表达了,但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原本只有德亲王自己坐马车,后来加上了两个姑娘,现在还有一个“上官向明”,这队伍是越拖越长了。苏钰凡调转了马头向后走去,到了中间的车旁停下,问了一句:“两位杨姑娘,苏某有事相商,现在可方便?”
里面的人回答不了,他便当做默认了,翻身下马跃上马车掀开车帘进去,两个杨姑娘各坐在车的一侧,中间摆着小茶几,几上象征性的摆了茶壶茶碗,看到他进来,两个人先是微笑,然后一齐抬手示意他坐到小几后面的主位。苏钰凡也没有多话,弯腰过去学这两个人的样子双膝着地跪坐在那里,然后开口道:“杨怡姑娘,杨素姑娘,苏某前来是有求于两位。”
左边坐着的是杨怡,右边坐着的是杨素,两个人听到这句话先是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转头看向苏钰凡,意思似乎是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苏钰凡调整了调整脸色,然后道:“这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上官家的人一直死追着我们不放,而且他们很可能为了上官向明做出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来。东南三郡由安以道治理多年,根基深厚,苏某虽然身负皇命,却无再多的一兵一卒与之抗衡。若是安以道与这些刺客联手,我等恐怕就要命丧东南。两位姑娘既然是华公子身边来,可有办法,助我一臂之力?”
杨怡先看向杨素,然后低下了头,杨素微微昂首,然后看向杨怡,杨怡端起茶壶往那敞口的小茶杯里倒了点水,然后以指尖蘸水,在茶几上写下了几个字:以物易物。苏钰凡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华公子留下的人确实是有本事留下,而且对自己此次赈灾有着不可预知的作用,但是他们一点情面也不讲,老老实实的秉持着圣主教的做派。以物易物,也就是说自己想要圣主教的人施以援手,就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而且,这报酬这两个姑娘说的恐怕还不算,若是他们来往传信请示,折上时间,让上官家的人钻了空子,只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但若是不求助,自己又从哪里得来额外的助力闯这龙潭虎穴呢?看到苏钰凡皱眉深思,两个女子会心一笑,与彼此对视着,就像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衣饰,一模一样的脸,就连一颦一笑,都分毫不差,这种相似,让人无端觉得惊恐,可她们早就习以为常。现在,她们都在等待着苏钰凡做选择。苏钰凡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你们想要什么?”
杨怡和杨素同时抬手,各写下一个字,杨怡写的是死,杨素写的是生。看到这两个对立的字,苏钰凡有些拿捏不准了,若是她们说的很多,那么他可以很轻易的猜出她们的所想,可是只有两个字,那所要猜测的东西未免太多了。最简单的,莫过于要谁生要谁死,安以道无论明暗都是必死无疑的,应该不用说了的,而生,定然是留给了东南百姓的。越是这样,苏钰凡反倒有些不敢说了。看到苏钰凡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杨怡看向杨素,似乎是在询问她是否把答案告诉苏钰凡,杨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于是杨怡对着苏钰凡露出了抱歉的笑,然后不动了。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沉闷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阴沉沉,没有光亮也没有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苏竹南,他对去不去平城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就像是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醉生梦死,但是他在分开的前一夜说过一句话:“鬼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赌一把喽,要是连赌的勇气都没有,这游戏还怎么继续?”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若是没有输的勇气,怎敢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