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凡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茶杯,杯子里的茶叶上下起伏,却终究是困在了一个杯子里。文妃也没用说话,她想开口为兄长开脱,又怕将这淡薄的母子情份消磨,不开脱,又担心儿子记恨上舅舅,怪他擅作主张,左右为难。“母妃,儿臣想去舅父府上小住几日,为了让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离宫待的有聊一点,我把表妹送过来吧。”
苏钰凡站起来道。“凡儿,你想清楚了?”
文妃激动地问,凡儿终于想清楚了么?“我不忍心让母妃一个在宫里,天这么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钰凡略微回头,然后顿了顿,说:“母妃当初是自愿入宫么?”
文妃怔住了,这是什么问题?又是怎么选的?“儿臣想自己选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若是母妃真的疼爱孩儿,就让孩儿自己做主吧。”
苏钰凡说完闭上了眼,像是说完这些话便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似的。文妃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苏钰凡都已经离开了,桌上的茶也都凉了,她才苦笑道:“这究竟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冤孽!”
“殿下!”
苏钰凡一出来,贺雪便凑了过来,小声的道:“殿下,我刚才听到别人说了一件大事情。”
“哦?什么事?”
苏钰凡挑起眉头问。贺雪踮着脚尖在他耳边道:“我刚才听说云妃要派人去河阳侯府给什么三小姐送礼物,派了那个素锦姑姑和兰溪姑姑一起去,好大的面子。”
“你是说,她要出宫去?”
苏钰凡皱着眉头道,还以为母妃只是那这个做幌子试探自己,却原来,云妃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让柳素锦走这一趟,只是她刚病好了,就去趟这趟浑水,行么?“殿下是想出去吗?我听说明天望江楼要举办什么以文会友大会,不如我们去看看?”
贺雪试探性的问。苏钰凡一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走吧,既然是以文会友,肚子里不装写墨水怎么行?”
“跟着殿下行事,自然是会越学越聪明的,不然怎么好意思跟着殿下呢?您说是不是?”
贺雪嬉皮笑脸的道。苏钰凡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学油嘴滑舌倒是快,怎么就是脑子开窍慢?”
“奴才不是开窍慢,而是说——懂分寸,有主子在前面,哪里需要奴才耍威风——再有不是,也是迫不得已嘛。”
贺雪扯着脸讲大道理,倒还真有这么一套。“殿下啊,你怎么就不点头呢?”
贺雪挠头问。“我为什么要点头?我点什么头?”
苏钰凡仰脸看天道。“夸奴才聪明啊!”
贺雪着急的道。“哦——”苏钰凡拖长了调子,急的贺雪跳脚,然后扭头道:“算啦算啦就知道殿下小气,要是世子在,你们又该合伙来欺负奴才们了!”
苏竹南?倒是真的有一段时间没听过他的名字了,在书院从不肯好好读书,出去淘个差事也是三天两头儿的丢,于是就在离宫混日子,谁知道,德亲王真舍得,说让他去平城,就真的送去平城了。算算日子,他差不多也到了吧,也不知道安顿好了以后他会不会记得写封信报个平安,那小子估计不会,只是住在姑苏城外的离宫他都不记得往回传话,都是德亲王妃派人追着来问。想到这个好友,苏钰凡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了,长路漫漫,一人独行,自己真的能够好好的走下去吗?“哎,殿下,你看,前面那个人好眼熟!”
贺雪叫了声出神的苏钰凡,指着前面那个人让他看。那女子一身白衣,带着白玉兰钗子,发丝高挽,神色落寞,不是柳素锦又是哪个?两个人碰面,贺雪先脚底抹油溜走了,只剩下他们尴尬的对视,对视了一会儿,苏钰凡先往左迈了一步,然后柳素锦也跟着往右迈了一步,苏钰凡便往右迈了一步,柳素锦跟着往左迈了一步两个人还是对视着。“我听说你要出宫一趟,路上小心。”
苏钰凡开口道。“是啊,我得提防着再有那么一个跳上人家的车死皮赖脸让人家带他走的人。”
柳素锦讽刺道。苏钰凡便笑了,“你哪一天去?明日么?明日望江楼有个以文会友的大会,我大约是要去的,后面要在文府小住几日,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果然贵人事多,我明日巳时便要出宫的,想来贵人那时候也顾不上我们的。”
柳素锦咬着牙道。“哦,巳时也不算是晚只怕是要起得更早些,夜间还要注意休息才是,屋里留人,别自己光着脚满屋子跑。”
苏钰凡就像是说自家的孩子,就差提着耳朵教训。“那贵人自己也注意些,凤凰台的风景虽然好,但是跪着看也是怪累的,没再没得让自己多一些毛病。”
柳素锦的牙尖嘴利终究还是不饶人的。苏钰凡摸了摸鼻尖,问:“谁惹了你,让你这么大的火气?好大的一通火等着我。”
“她说我是你的人,我自然是要来找你的。”
柳素锦满含怨气的道。原来因着这一出闹鬼差点把云妃牵连进去,云妃猜度着文妃与自己联手没多大的诚意,甚至还想着吞并自己,所以对一只劝自己妥协的素锦也有了不满,今日柳素锦回去便又与她起了争执,云妃一气之下竟然说出要她离开的话,她自然恼火,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泄,偏偏又遇上了他。自然是知道云妃说的是气话,再没有培养出一个更出色的心腹前,她哪里舍得自己走,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还需要“敲打”罢了。柳素锦觉得自己愈发的可笑和不可理喻了,自己判断错了,为何要找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只因为笃定了他不会真的生气么?可是你又是凭什么笃定的呢?没有主人的命令,所有的想法,都不过是想法,难道自己还真的能够凭借这个人一步登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