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心疼(1 / 1)

没有理会有希子,公生走向妃英理的卧室,站在门前,轻敲两下。  “咚咚————!”

往常是敲门后就直接打开,很平淡的进去,因为母子二人都没有秘密。  今天例外。  ……  十年前,那是个下雨的夜晚。  可能那一夜活在毛利兰的嘴里,只有几句话————  “我的妈妈是趁着我爸爸洗澡的时候跑掉的,然后弟弟也拖着行李箱,就装了他自己和妈妈的衣服,扛着行李箱跟妈妈后面跑掉了。”

之后就是离婚。  与毛利兰的话相反,公生嘴里也有几句话————  “吵怕了,离吧。”

然后,妃英理与毛利小五郎就离婚了。  也是在离婚之后,小时候的毛利兰最喜欢跟人讲的故事就是‘妈妈和弟弟趁爸爸洗澡的时候跑掉’。  而毛利小五郎的麻将馆朋友、赌马场朋友、喝酒朋友、吃饭朋友等等,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毛利兰一颗糖,而后问毛利兰关于‘你妈妈和弟弟如何趁你爸爸洗澡的时候跑掉’。  所有人都将毛利家的故事当做笑话,当做一种生活调味,饭后闲谈的笑料。  再快乐一点,哄着七岁不懂事的毛利兰,说着她家的糟粕事。  他们会笑的更欢。  永远都能置之度外,偶尔还会调侃毛利小五郎两句,说夫妻二人都太要强了,太自傲了。  但,没有人知道。  在妃英理离开毛利家的前一个星期,毛利家的生活是怎样的。  发生绑架的事件,歹徒在警视厅逃脱,绑架接小兰放学的妃英理,最后再被公生三圈打断男人尊严。  毛利小五郎没有开枪,妃英理也没有受伤,毛利兰更加没有童年阴影。  没有悲剧,应该是很完美的一家。  并没有……  每天都是吵架吵架吵架,早上小五郎上班之前需要吵一架,晚上下班回来需要吵一架,出去打麻将或者是应酬吃饭也需要吵一架,等到零点回来的时候再吵一架。  永远是没完没了的吵架。  毛利兰一句话不敢说,只是看着父母吵架,仅仅七岁的她只能做一件事情,躲在弟弟的怀里,让弟弟捂住自己的耳朵。  只要捂住耳朵就听不见。  同样她也听不见毛利小五郎摔门离开的重音,以及之后,妃英理趴在地上,面对摔碎的碗,无声的跪在地上啜泣。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是女王,早就被生活抹掉菱角,变成需要关心柴米油盐的女人,每天穿着粗布的衣服做家务,因为粗布的衣服耐磨。  头发是高高盘起的,没有所谓的精干马尾,更加没有披散的波浪。  一年穿上一件漂亮衣服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样的情况继续到晚上,毛利小五郎不会打电话,一桌子饭菜做好,最后等到毛利兰睡着了。  等到深夜十一点,听见吵闹的声音,将陪着两个孩子睡下的妃英理,战战兢兢的换上粗麻衣服,来到门前等待。  看着毛利小五郎被同事们驾着进来,嘴里还不断的打酒嗝,最后倒在地上。  毕恭毕敬的弯腰鞠躬,对送毛利小五郎回来的同事表示感谢,再依次送别人到楼下。  只因为她没有生活来源。  那也是第一次,毛利小五郎说出了一个词汇,‘米虫’。  不用猜,肯定是酒宴上那个同事说出来的,调侃毛利家的情况。  也是全霓虹所有家庭的情况。  那一晚依旧发生了争吵,毛利小五郎一边吐着一边吵,最后让房间里的小兰被吵醒,痛哭起来,那场闹剧才停止。  二十岁结婚,那时候还是二十七岁,毛利小五郎喜欢与人一起玩耍,也有警视厅人员的热血与正义。  但是生活的枯燥无味,早已将爱情磨灭,也将耐心磨灭,将工作的脾气带到家里来发泄,因为责任带来的压力导致逆反心理,不愿意成熟起来,不愿意长大。  妃英理离开毛利家的当天。  那一天下着暴雨,妃英理因为买菜时候,雨水糊了眼镜,不小心滑倒,摔伤了腿。  没有多说一句,因为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只是涂抹一些家用药物,也没敢去医院挂号、花钱,而家里的卫生则由公生完成的,因为毛利兰小学一年级,而公生不愿意上幼儿园。  正常的下课,正常的烧饭,正常的一家四口人只坐满三个。  垃圾桶里有着早上毛利小五郎摔碎的碗。  那一天吵了五次。  因为各种各样的单据被放在毛利家门前,电话费用、水电费用、房屋土地税费、吃喝吃穿的生活费,毛利兰的校服费用。  妃英理将一叠单据放在毛利小五郎面前,表现的无比乖巧,跪坐在地上,身上穿着的是三年不曾换过的粗麻衣服。  很虔诚的向家里的男主人,顶梁柱,毛利小五郎,请求需要的费用,维持家里的开销。  “米虫!”

那一刻,面对这些庞大的单据,而警视厅的工资却根本无法支撑这些消耗,就算是将楼下一层的门面店铺租出去,也无法维系家庭的日常开销。  要知道,这是东京。  最后还是拿出钱,但不是递给妃英理,或者说毛利小五郎已经麻木了,才结婚时候可以笑着给,但是过去十年,已经麻木了。  那把钱就是直接砸在自己的妻子脸上。  就像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影响,毛利小五郎开始从内心里认同,男权与‘米虫’之间的关系。  砸完,不看一眼面前垂头跪坐地上的妃英理,打一声酒嗝,去洗澡了。  妃英理的脸上被单据与钞票砸到,再看着所有的东西散落在地毯上,就像是路人给狗吃饭一样,手里的骨头撒在狗的面前。  人会在意狗的感觉吗?  反正怎么丢,丢到狗的脸上,砸着狗的头,最后狗还是会摇着尾巴,长着大嘴大舌头,香香的吃下你嚼碎的骨头,乖乖听话。  阴沉着脸,妃英理感觉心死了。  没有从衣柜里拿一件衣服,也没有从地上拿一分钱,妃英理将钥匙放在桌上,走出家门。  走到大街上,漆黑一片,天空有雷鸣划过,轰鸣刺耳。  全身瞬间湿透……真的成了一条狗,一条‘落水狗’。  没有一把伞。  回过头,其实现在上去拿一把伞也可以,回到‘家’里拿把伞。  可是,为何觉得所谓的‘家’,却没有此刻站在雨水里觉得温暖?  “对不起,小兰,公生,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素面朝天,却没有一丝体面。  这是最为现实的世界。  选择成为家庭主妇,看似享受生活,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在家带孩子,实际上则是一种圈养。  失去经济独立,就会失去生活独立,再来就是失去人格独立。  妃英理也已经从最开始的爱情转变成现在的人格妥协,无论多少次的争吵,最后都是因为生活、子女选择妥协,跪着也要求得丈夫的生活费。  一点点的,妥协磨平人格与自尊。  腿还在痛,走几步路就不行了,但是深夜的街道上哪有人会关心,还下着大雨,全身都淋湿,头发吹散。  找到一个墙角的位置,妃英理走不下去,坐在地上,接触到地面的冰冷,额头逐渐发烫。  可能是发烧了。  ‘小五郎会追出来的吗?’  忍不住做出这样的幻想。  侧头看向黑暗的街道,自己走来的方向,似乎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妃英理嘴角露出苦笑,其实内心根本不希望毛利小五郎追出来。  追出来又如何,自己回到家里,还继续做属于他的‘米虫’吗?  身影走到面前,伞遮住妃英理头顶的位置。  “妈妈,我还有点压岁钱,我们出去住吧。”

呆毛摇曳,像是指引男孩的方向标。  六岁的小身躯,推着高一头的大行李箱,里面塞着母子二人的几件衣服。  等来的不是毛利小五郎,而是毛利公生,自己的儿子。  最为关心、最为爱的儿子。  他出现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长期以来没有勇气的妃英理找到勇气,重拾内心里的人格。  就算是和儿子两个人生活,也可以活下去!  仅在一瞬,妃英理就完成了蜕变,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孩子创造出最好的生活条件,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紧紧拥抱住陪伴自己的儿子,妃英理二十七岁,公生六岁。  那是母子二人生活的开始,相濡以沫的开始。  在一个很小很脏很乱的房间住下,还不是现在的高级公寓,靠着热水与昏暗的台灯,妃英理拿起课本,重新学习法律,并且一次就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律师。  处理的第一桩法务案件,就是妃英理自己的离婚案,选择彻底与毛利小五郎脱离夫妻关系。  放弃一切婚后财产,包括毛利宅的归属权,只求得毛利公生的抚养权。  妃英理重新恢复自己的姓氏,却没有让公生跟着自己改变姓氏,依旧是姓毛利。  因为毛利家的产权分割妃英理选择放弃,另一边强力争取作为孩子的抚养资产,给予毛利公生。  就是毛利宅的一层,现在波罗咖啡店。  选择这样的强烈要求,妃英理必须将某些东西留给自己的儿子,就算自己真的养不活,儿子也能活下去。  代价,妃英理签订协议,表示离婚后不会再结婚,全程抚养儿子成人。  牺牲自己的后半生,成全儿子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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