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锋！”
镇国公云吴杰撩起了车帘的一角叫道，齐仲谋听了催马上前离他更近一些，镇国公冲他摆了摆手，道：“你上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齐仲谋点头，然后翻身下马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里面定北侯已经睡着，半该是左腿的位置空荡荡的，看到这里齐仲谋便别过脸去，云吴杰注意到他的动作，道：“云汉比我想的好多了，我还打了北夷的可汗一顿出出气，可是他自己醒来便没什么也没说，还想着安一条假腿，将来自己走路。但是他越是不说，我便越是难过，若是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兴许我就没有这么难过了。”
“定北侯是条汉子，我本也以为他会接受不了的。”
齐仲谋道，然后去看云汉，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是睡得很踏实，想来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镇国公在身边。“嗯，云汉一向很稳重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合适的继承人，现在看来不应该是我以为，而是就是。”
云吴杰颇为自豪的道。“国公是怕皇帝忌惮吗？”
齐仲谋抬头看向他道，“若是这样，代价未免太大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唯有向前看。仲谋，方才你们说前面有一路来历不明的人马？”
云吴杰道。“是，杜将军已经去干涉了。”
齐仲谋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叫上来，总不是为了夸一夸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一点信心吧？“仲谋，你知道那夜的凤凰是怎么回事吗？”
云吴杰忽然开口道，齐仲谋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道：“兴许真的是老天爷都可怜我们吧，那一夜如果我们在外面冻一夜，也许我们全都得见阎王了。”
“是啊，听说凤凰是吉祥的神鸟，五百年一涅槃，承载着人间的罪恶和希望浴火重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凤凰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鸟儿，只是它从不轻易出现。”
云吴杰说的时候微微笑着，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齐仲谋却是一愣，这句话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哦，是父亲说过，不过他说的没文化多了：凤凰啊，就是那种怎么也死不了的鸟，所以我们才崇拜它听说是没事儿的时候就要跳到火里死一死的，想到韩亚心的原话，齐仲谋就忍不住想笑。“你笑什么？”
云吴杰正说着却不想齐仲谋自己笑出了声。“属下······属下想到了小时候学画凤凰，结果家父以为我画的是笼子里的山鸡。”
齐仲谋觉得自己这个谎撒的有一点的冤枉，因为那幅画是韩亚心画的。云吴杰咳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画凤凰画出来山鸡还是因为齐仲谋活跃的脑子，然后道：“这些人突然冒出来，打的主意不是要杀了我们就是要劫走北夷汗王，要么两者都有。等一下，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北夷那些蛮子，一定要留活的，不然，没人能证明他们就是北夷王室，我们就极有可能背上欺君之罪，你明白么？”
“是，属下明白。”
齐仲谋斩钉截铁的道，然后又问道：“国公，不是说要不安宁伯押解回京么？你说会不会是安宁伯跑了，这些人是来追他们的？”
“不可能吧？安宁伯没什么本事，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云吴杰紧锁眉头道，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金戈交击之声，有人惊呼道：“保护大将军！”
齐仲谋按着佩剑就要往外走，云吴杰叫道：“齐先锋，凤栖梧桐择良木，端看今日谁天下，你这一去，可要多加保重？”
齐仲谋一愣，回头看他，他却低着头去给云汉盖被子，俨然一个慈父。齐仲谋没有在说什么，直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凛冽寒风趁着这一瞬间钻了进来，云汉打了个冷颤，没有睁眼睛，像是说梦话一般道：“父亲，凤栖梧桐择良木，端看今日谁天下是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我现在也只是在赌这句话能不能保住我们的命。”
云吴杰长长的嗟叹道，云汉许久不说话，杀伐声渐进，他道：“父亲，你走吧。”
“丢下你一人在此处，我又怎配你这一声父亲？”
云吴杰从旁边摸出他那把长柄凤嘴刀，带上了头盔，对云汉道：“等我回来！”
云吴杰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冷风再一次灌了进来。云汉再一次闭上眼，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就这样在他的肚子沉淀，发酵，逼得他逃无可逃，比如说他是如何失去了这一条腿，比如说赫连安国的死，那一夜大风大雪里，多少无辜亡魂滞留在了异国他乡。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岂止是伤心处，而是恨呐！云汉痛苦的闭着眼睛，两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攻击镇国公的车队！”
杜将军嘶吼道，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北夷蛮子往大家身上招呼，自己人也招呼，都疯了吗？都疯了吗？“我们打的就是你们！谁让你们吃独食？老子霸着军功不放，女儿就占着皇上，一个个以为这天下就姓云了吗？”
对面一个看上去文雅的多的男人叫道。“屁话！不让自己的妻女靠自己，自己还要靠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吗？好不要脸！”
杜将军骂道，原来这伙人真的是内贼，他奶奶的。“他们这是要造反啊！安宁伯已经被削爵，他们还为了安宁伯卖命拦住咱们，是要造反啊！”
“杨刊造反啦！”
“杨刊杨镇父子造反啦！”
“保护镇国公！杀了杨刊！”
“杀了这帮子乱臣贼子！老子在外面流血流汗就是回来让他们杀的吗？”
“宰了他们！”
“打开紫罗关！”
“紫罗关开门！开门！”
“开门呐！紫罗关——”车厢外就是生死修罗场，血腥味在凛冽朔风里散去，包围了那一座小小的紫罗关，城门在滔天的喊杀声里战栗颤抖，一条条铁打的汉子前仆后继的倒下，谁家的孩子被这杀气惊哭，窗棂上残败的窗纸映上了同样惨淡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