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站在教室的门口,抬头看着被铅云遮蔽的天空,在天上游龙长蛇一般的闪电过后,雷声便接踵而至,让他的心脏狂跳。 他忘了自己之前想要做什么,正在做什么。 看了一下左右,楚子航才回想起来,自己是在仕兰中学的校园里,现在是放学的时候。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这座城市,令无数家长开始担心自家还是会不会被雨淋到,便开着私家车闯入校园一个两个地将学生们接走,但下雨的时候能见度很低,人一多便乱了起来,折腾了半个小时,学生们才算走清。 最后只剩下他自己……不,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例如家人开车还在路上的某个女生;例如就在旁边不远处,一同避雨的那个低年级的小子,他是在等着雨小一点。 要不了多久,他也可以离开了,他爸会来接他,不是继父,而是他的亲生父亲。 忽然,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了楚子航的心头,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好像将要永远地失去什么,但是根本无力去阻止,他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不,他应该能够做出不同的选择,楚子航将内心的某种情绪压下,走到了那个男生的面前,开口说到:“你好,同学,我是楚子航,我知道你,路明非。”
在楚子航的眼中,这个叫做路明非的男生形象开始变化,从一个穿着仕兰中学校服的单薄男生瞬间长大,长得高大起来,拥有了成年人的体型,以及某种独特的气质,一看就是非常可靠的那种。 站在那里就是一棵挺拔的松,一座无法撼动的塔。 并且路明非原本的校服变成了一套奇特的装扮,身上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胸口的位置别着一个半朽世界树的徽章,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单肩包。 “我也知道你,楚子航。”
路明非同样说到:“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找人说话,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
为什么找路明非搭讪,楚子航并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找路明非,找他来帮忙,自己将要面对的难关一定能够度过。 “这场大雨估计要再下一段时间了,你家里人是不会来接你的,不如坐接我的车,可以送你回去。”
楚子航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前路明非的形象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恢复了之前那种衰仔的模样,就像街边的流浪狗一样,没人关注他,没人爱他,在他靠近之后还会给他一脚让他滚远点。 虽然楚子航之前并不了解这个叫做路明非的男生,但楚子航好像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恢复成初中生模样的路明非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神情:“那就非常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等一下雨小一点,我估计要淋雨跑出去,跑到公交站牌那边坐公交车。”
在表达了感谢之后,路明非的形象又变成了“可靠的大人”的模样,然后开始解下自己背后的包,从中摸出一把长刀,然后又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掏出一把古怪的枪,开始检查着枪械的性能,仿佛是在为战斗做准备。 对于路明非这种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表现,楚子航却“熟视无睹”,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汽车从雨幕中出现,靠近了楚子航和路明非。 那是一辆迈巴赫,车上下来的男人撑着一把雨伞,踏着地面上已经积成小溪的雨水,跑到了屋檐下。 对于路明非,那个男人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一直在卑微且市侩地对楚子航嘘寒问暖的,直到楚子航反复向着男人介绍着,男人才多看了路明非几眼,然后用一种生硬的语气和路明非说了几句。 让路明非搭车回家的事情,是楚子航主动提出来的,那个男人就没有拒绝。 只是一把雨伞无法同时供两个人打,楚子航和路明非淋着雨钻进来迈巴赫的后排,男人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伞回到了驾驶座上,发动汽车,驾驶着迈巴赫离开了仕兰中学。 车上,男人一边潇洒地拨弄着方向盘一边开始了他的话题,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 后座上的楚子航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即便偶尔的回应,也不是出自楚子航真心的敷衍与冷漠的话语,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提前演练好的剧本一样,而路明非就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装在包里的长刀被他横在膝盖上,双手按在刀身上,似乎是在祈祷,又或者是在冥想。 雨雪大风天气,最容易发生车祸,因为地面情况与能见度,都会加大事故出现的几率,果然,两辆发生碰撞事故的汽车彻底将车流堵死。 雨天的等待让男人有些焦急,毕竟再平和的人,在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都有可能得上路怒症。 然后一条岔道突兀地出现在男人眼前,距离他们不过是一路之遥,那是通向高架桥的岔道。 咬了咬牙,男人将汽车拐向了这个岔道,向着高架桥行驶去。 车道上空荡荡的,男人油门踩足,稳定却快速地提速。 后座上,楚子航开始啜泣起来,他在恐惧,他在悲伤,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挽回驶向一场悲剧,但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被那份恐惧与悲伤所笼罩。 但开车的男人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对楚子航说着些什么,那是对他人生的规划和问询,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的叮嘱。 只是,嘴上说着叮嘱的话,男人却好像根本没有留意楚子航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留意到他的恐惧与哭泣,言行非常不一,男人就像是一段录好的影像,只是一个按照既定程序运作的假人,完全不会被外界所影响。 然后路明非好像睡醒了一般,对哭泣着的楚子航说到:“你注意到了吧,我们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也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对吗?”
楚子航停止了哭泣,看向了那个人,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你对我发出了邀请,邀请我上了这趟车。”
路明非说到。 紧接着,犹如窃窃私语一般的笑声在车内回荡,低沉而庄严,宛若教堂的钟声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内心沉寂的力量。 “砰砰。”
忽然,楚子航那边的车门被敲响了,同时,楚子航的双眼变成了璀璨的黄金,但是他脸上的恐惧与悲伤却是无法掩饰的。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终于”注意到了楚子航的异样,说到:“别怕,儿子,别怕。”
虽然是在安抚着楚子航,但是那个男人同时也是在安慰着自己,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因为他的声音同样在颤抖,因为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不知光源来自何处的银亮的光将四周照亮,让楚子航可以看到外面,看到那与迈巴赫赛跑的模糊人影——那些人影拥有着与机械媲美的体能,能够在一百八十迈的速度下拍着车门。 不,那不是“敲门”这种温柔的动作,它们是在对这辆车发动着攻击,只是因为迈巴赫的速度太快了,追逐着车辆的它们,所发出的攻击被速度所摆脱。 迈巴赫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外面的人影越来越多,它们的双眼散发着金光,犹如一群萤火虫。 “敲门”换成了更加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它们在抓挠着车身,发出刺耳的,令人不适的噪音。 “儿子,别怕……有我在呢。”
那个男人原本市侩的脸瞬间绷紧,变得犹如经历千百次的锻打,最后淬火成型的刀刃一般锋利,但是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让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么害怕。 可是,楚子航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那种被吓傻了的表情,而是一种绝对有人能够处理这件事的泰然,这份自信是来自旁边的路明非。 “很抱歉,我总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来……” 父亲想要将儿子从后座提到副驾驶座上,但是抓了一个空,又只能收回了手全神贯注地扶着方向盘,因为这辆迈巴赫在他的驾驶下已经释放了全部的性能,已经逼近极限,如果稍微发生点意外,那就是一个车毁人亡的结果。 然后这位父亲为儿子科普着龙族、混血种以及死侍的事情,好让儿子对自己所面对的东西有个了解。 但是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与外面那群死侍玩什么速度与激情,一把修长的武士刀被他从车门中拔了出来,原本放雨伞的预留孔中被他存放了一柄刀。 这柄刀被男人反手刺穿了左侧的车门,半截刀刃露在车体之外,然后男人一脚刹车,在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剧烈声响中,迈巴赫停了下来,追逐着汽车的死侍刹车不及,一个接一个地撞向了刀刃。 虽然是刀锋向前,但是在足够的速度之下,再加上炼金技术所打造的长刀有着足够的强度,即便只是刀背,也有着足够的锋利,压强与受力面积之间的换算,初中物理级别的算题,很多死侍是主动地撞向了刀背,然后被一分为二,拦腰截断,黑色的血液泼在了车身上。 紧接着,油门被男人踩到了底,迈巴赫的引擎又开始咆哮起来,速度又开始攀升,追逐着那些冲到了前方,已经降速的死侍而去。 骑兵砍杀敌人,刀是撩而不是砍,马匹冲锋所带来的动能,远远比人力劈砍要强得多,男人就是采用了这种方法,借助机械带来的动能赋予了炼金刀具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如同追猎一般,杀死了一批死侍。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类擅于制造并使用工具,那些死侍虽然强大,但却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 有着汽车的助力,男人的杀戮是非常高效的,只是比起它们庞大的数量,这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都有密密麻麻的死侍,彻底将道路堵死。 “停车,我们是无法离开这里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杀戮,把它们统统杀光。”
路明非在后坐上亮起了刀:“把所有的敌人都杀光,那么就没有敌人了。”
“好!”
男人回应了一句,然后一脚刹车将车停了下来,同时将长刀从车门拔了下来。 没等车完全停稳,路明非一脚把车门踹开,从车身上踹了下去,整个人从车上跳了下去,踩在车门上,就像踩着滑板,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滑行了一段,手中的刀刃如鲜花一般绽放,连绵的雨幕都被刀刃所斩开,他的刀竟是能把流水斩断。 一同被斩断的还有死侍,那些渴望着鲜血的无魂野兽身子被刀光所分割,黑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挥舞的放心泼洒了出去。 刺、劈、撩、斩、崩、砍,各种刀法在路明非手中施展出来,没有什么斗转腾挪,只是闲庭若步地在围着迈巴赫在走,但是那些死侍却像收割机下的麦子一样,成批地倒下。 那些可怖的生物在路明非手底下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但它们依然前赴后继地向着路明非扑去,同类的死亡并不能让它们感到畏惧。 有一条死侍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犹如野兽一般爬动潜行,借助雨幕与同类身体的遮掩,悄无声息地向着路明非靠近,在路明非背对它某一瞬间,忽然跃起,向着路明非探出利爪。 “砰!”
一声枪响在雨幕中格外清晰,枪口喷吐的火焰呈现十字型格外耀眼,而子弹将那头偷袭的死侍掀翻,弹头上携带的强大动能直接将那头死侍拦腰斩断。 除了手中不断夺走死侍生命的刀,路明非手中还有一把枪。 就在路明非准备继续大开杀戒的时候,神圣的白光充斥了整片空间,庄严、肃穆且神圣的气息弥漫在四周,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但路明非并没有那样做,而在这股气息的震慑下,死侍们纷纷散开,激烈的战斗在这一刻进入了中场休息的阶段。 而在白光中,传来了“嗒、嗒、嗒”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