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火车站永远是这么忙碌,上车是人挤人,下车亦然。她根本不用自己走,只需管好自己的行李谨防宵小之辈就可以了。她几乎是被人推出站的,到了外面,空气才流畅一点。偌大的火车站站满了做广告的人。有的人是开车的,有的是旅行社的,每个出门的人都会被三四个人围着用要去哪里,要不要车,还问是不是来旅游的,需不需要导游。李爱敏头晕脑胀,推开众人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走到大马路上。这样的闹市区附近,出租车还是很多的,只是需要等待的时间长一些罢了。但是她不介意。好不容易打到车,报上地址后,回到那个小镇上,已经接近傍晚了。不少人家已经炊烟袅袅。李爱敏不禁加快了脚步。不过没想到母亲就等在门口,她很意外:“妈,你怎么在这里?”
“爱敏,你回来了,陈锋呢?”
母亲似乎一点不意外她的到来,让李爱敏更加摸不着头脑:“我自己回来的。”
“不会啊,他比你先到啊,但是看你一直没回来,说是找你去了。”
陈锋来了,而且比她先到?李爱敏被李母赶到了大街上等他,站在凄冷的寒风中,李爱敏一直在思考上面这个问题,既然来了,又为何不早点跟她说。害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虽然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李爱敏的内心还是小小的充满了纠结。李母嘱咐她给陈锋打电话,但她想看看,究竟他会等她多久,又是否会先给她消息,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不就是想给她个惊喜吗,但现在有惊无喜。天色越加暗了。头顶的路灯缓慢亮起,照着这个寒冷的小镇好似温暖许多。她站在桥头,可以看到过往的车辆。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锋又没回来,不觉跺脚,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信息问他到哪里,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爱敏?”
李爱敏捂着耳朵习惯性的转身,只见周永林站在桥下的一端,骑着一辆自行车停在那里,李爱敏冲他笑了笑:“这么巧,你这是?”
“我刚下班。”
周永林指着身下的自行车说,“在这里还是骑车方便。”
多的是青石白小路,石拱桥,开车确实不如汽车灵活。一阵寒风吹过,李爱敏缩了缩脖子,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将四肢更加用力的蜷缩在一起,跟他笑一笑:“那好啊,赶紧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见她如此,周永林二话不说的下了车,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她身上。“不要,我不要……”李爱敏连连后退,周永林却不容她退缩,“你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鼻子都那么红了,你从小就怕冷,出门怎么不围一块围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围巾确实很暖,李爱敏站的久了,除了冷,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觉,但是他的围巾一下来,她立刻感觉有了温度,手脚也舒服起来,只是这样不好。说着,她就摇了摇头,重新将围巾解了下来:“我刚刚才回来,我在这里等我老公,围巾你拿着吧,让他误会了不好。”
周永林的表情顿时讪讪的:“原来如此。”
恰在此时,一块围巾又围上了李爱敏的脖子,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瞬间钻入李爱敏的鼻孔,不用转身,也知道是陈锋来了。而他直接宣誓主权,将李爱敏搂在了怀里:“这么巧,周先生,刚下班回家?一起去吃饭吧。”
周永林捏着自己黑色的围巾,勉强一笑:“不用了,我还得回家去,那改天见吧。”
“好,改天见。”
最近陈锋的结巴似乎大有长进,让李爱敏好几次刮目相看。站在桥上跟周永林挥挥手,等他走远,李爱敏立刻给了陈锋一拐子,接着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还给他。刚才的幸福如短暂的泡沫般,瞬间灰飞烟灭。陈锋苦着脸追上去,再次强行将围巾围在李爱敏的脖子上:“乖,天冷,别……别闹了,围着!”
李爱敏又解开,但看他认真又坚持的神色,只好作罢,气呼呼的往前走去。陈锋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去:“老婆,你等等我,等等。”
李母已经在门口望长了脖子:“哎哟,爱敏,陈锋,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的饭菜都要冷了。”
陈锋笑着将手上的礼品送上:“妈,这些都……都是给你的,你留着慢慢吃,车上还有,待会儿我再去拿。”
李母虽然嘴上说着带这些这么贵的东西来干嘛,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但脸上还是笑意满满的,将陈锋迎进了门。李爱敏眼中翻出鄙夷:“马屁精。”
陈锋笑着说:“拍丈母娘马……马屁,是应该的。”
“你小心拍到马腿上。”
李爱敏堵了他一句,害的陈锋脸色一暗,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吃饭前,李爱敏给父亲的遗像上了一炷香。陈锋如法炮制,并说:“爸,要过年了,我跟爱敏回……回来看你了。”
李母端着菜出来,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心里泛酸:“好了,都别站在那里了,快过来吃饭吧,才都热几遍了。”
望着父亲的遗像,李爱敏的情绪不高,连带着吃饭也没什么胃口,陈锋倒是一直阿谀奉承着李母,将丈母娘哄得很高兴。李爱敏目光含泪的看了父亲遗像一眼,又看看李母,再看看陈锋,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说:“妈,我今天坐车很累,我先上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原本还以为陈锋会不要脸的贴上来,但他没有。进了房,屋里的摆设一如当初。被子是李母刚刚晒过的,还带着阳光的温暖味道。李爱敏脱了衣裤上了床,原本只是觉得心潮澎湃想静一静,哪里知道,闭上眼睛没多久,真的睡着了。朦胧间,她感觉身边的床铺陷了下去。接着,她被人拥入了怀。她瞬间就清醒了,然后推开他:“别碰我。”
陈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为什么,难道你嫌弃我脏?”
李爱敏一顿,接口:“你知道就好。”
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但看到陈锋脸上受伤的表情,还是有些后悔。陈锋尴尬的咧了咧嘴,当真往旁边挪了挪,而后下了床:“那好吧,我去楼下睡客厅,你好好休息吧。”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没有任何的耍无赖?李爱敏突然很不习惯。见他真的走到门口,她忽而出声:“站住!”
然后梗着嗓子道,“不许下去,难道你想让我妈担心吗?算了,睡就睡吧。”
说完,她就躺下了,用被子盖住自己,不去看他。陈锋似乎在犹豫。躺下被子上的李爱敏突然很怕他真的就此下楼,让李母担心是一方面,但是更难说服的,是她的内心,她不知道为何看他这样子竟然生出了罪恶感。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人家已经明明这样低声下气,她还非得得理不饶人。好在陈锋没有坚持,还是上了床。不过他们之间无形的被划出了距离。床也不大,只一米五,但他们就是有办法各守一方,谁也不僭越。陈锋似乎变得小心翼翼,让李爱敏好不郁闷。后来怎么都睡不着了。但又不敢乱动,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实在辛苦。而身边的陈锋没多久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这样睡着了。与人躺在一张床上最痛苦的莫过于身边人睡着了,自己却毫无睡意,自己眼睁睁的对着天花板发呆,甚至还得受睡着的这个人的呼噜的骚扰,更是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陈锋不打呼噜,但是人睡着了呼吸难免粗重一些,就是这样均匀又粗重的呼吸声让李爱敏十分的不爽。她忽的直起身,靠近陈锋,直接用手捏住他的鼻子,企图骚扰他。不过让人崩溃的是她的身子忽然被人拥住,紧紧搂在怀里,接着,被她捏着鼻子的那个人睁开了双眼,吓得她立刻抽手:“陈锋,你装睡!”
陈锋呵呵笑:“不装睡怎么能看出某人的心……心意呢。”
李爱敏自知上当,脸瞬间火辣辣的燃烧起来。但是想推开他,已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