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北疆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江南即便是到了秋天,仍旧是绿意盎然。微风拂来之时,却冷意透骨。“像,真是像。”
方远坐在木轮椅之上,看着慕容予感叹出声,虽然眼前的小姑娘不是慕容安的亲生女儿,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七八分相像。慕容予对于方家和慕容安的关系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见了方远立马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晚辈见过方爷爷。”
这句亲近的话,简直让方远乐得合不拢嘴,他常年寡居在绿柳山庄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见到亲近的小辈上门来拜访了。方远一开始还觉得慕容予同慕容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等到酣聊了一下午之后,这才发现,慕容予同慕容安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两个不同的极端。慕容安出身慕容府,从小便有良好的条件,让她施展自己的想法,做出来的事情总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而慕容予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自幼漂泊于世,她懂的人情世故远比慕容安要多得多,性子也很安静,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方远看着慕容予一行人,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方左那个孽子,如今在外头游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慕容予手一顿,不知方远这是何意,她自从跟随慕容安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听说过方左和杨一男的事情。方左虽然是方远的义子,可为人处世面面俱到,断不像方远所说的“孽子”。“既然来了江南,那边好好地玩玩,方家在江南还是有几分薄面的,遇事报上方家的名号即可。”
方远年纪大了,加上长年伤病,跟慕容予说了会儿话便有些累了。“姑娘这边请。”
绿柳山庄的下人总是神出鬼没的,远远地看去都是空空荡荡的,可是不知道从哪儿就会冒出来个引路的下人,直叫湘儿吓了一跳。“这方家果然是底蕴深厚,就这些下人,都能撑起一个大帮了。”
白云飞啧啧陈奇,他出来走了这么一遭,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论是繁华的京城,还是富庶的江南,都不是他从小到大所居住的地方可比的。“白公子您可真像个土包子。”
湘儿跟白云飞相处的时间久了,挤兑的话也越来越顺口,看着白云飞这样称赞的模样,湘儿忍不住出声了,换来白云飞直接伸手一个弹指。“你这小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白云飞逗了一会儿湘儿,便感叹着道:“这江南确实富庶,一路上走来,小桥流水人家,虽不说家家有水户户有花,但是炊烟袅袅之间,尽是孩童的欢笑,真可算的上是太平盛世啊。”
没来江南之前,白云飞听得最多的便是江南又出了多少贪官,贪了多少银两之类的道听途说的事儿。来了江南之后,才发现,原来以为的巨款,说不得真的在江南百姓来说只是沧海一粟罢了。慕容予默默地点了点头,江南水路四通八达,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自然不愁吃穿,这样的地理优势比起北方来说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慕容予的心思如今不在江南一事上,她还在回味着刚刚方远言语之间对方左所表露出来的不满。按理说,方左和杨一男应该早就回到江南了,他们早就准备成亲了的,可是偏偏没有,难道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事情宫里的皇后娘娘知道吗?“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谢无妄看着蒙头走路的慕容予,还以为小姑娘这是水土不服,难得出口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倒叫慕容予奇特地看了他一眼。秋日里的江南到处充满着欢声笑语,慕容予三人骑了马出门,路经山间,便能见着林子里到处都挂着累累果实,红的黄的看着好不喜庆。“嘿,这柿子可真甜!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白云飞只是将手臂伸直,便能摘到树上垂下来的红彤彤的柿子,咬了一口简直是汁水四溅,甜到心里去了。谢无妄理也不理白云飞,直接悠闲地坐在马上看着大楚的大好山河,倒是慕容予看着还欲多摘几个柿子的白云飞,直言不讳道:“取而不问是为窃,风光霁月的白公子怎么能做这等宵小之事呢?”
白云飞差点就被嘴中的柿子给呛着了,往日里慕容予不曾出声怼过他,如今这一开口便是毒舌得不得了。果然,果然啊,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你说谁是狗?”
慕容予斜斜地看了一眼白云飞,大有一副“你敢骂我我就用鞭子抽你”的架势,白云飞立马闭嘴了,心里懊恼着自己的喃喃自语怎么就被她听了去,真是得理不饶人。“娘!有人偷咱们家的柿子!”
一声稚嫩的孩童语言远远地传了过来,白云飞顿时觉得手中的柿子仿佛变成了一块燃烧的炭,吃也不是,扔也不是。一听着这声音,谢无妄和慕容予齐齐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在白云飞“你们果然够朋友”的目光当中,两人整齐地双手抱胸,在一边看起了好戏。“娘,你看,那人吃着咱们家的柿子呢!”
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指着白云飞,有些愤愤不平。白公子真想从怀里掏出一点银子来,阔气地说着:“喏,这就当是买柿子的钱。”
可是白云飞出来这么久,一向都是慷他人之慨,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这就尴尬了。“没事,不过就是一两个柿子罢了,来往的人吃了也就吃了。”
圆脸的妇人往这边瞧了一眼,脸上带着宽和的笑意,道:“做人,心胸可要开阔一点,不能斤斤计较。”
说着,便拉着孩子转过身接着忙去了。倒是一旁的白云飞,明显愣了一下,口里原本甜美的柿子,此时怎么吃都怎么不对味。最后,白云飞还是从谢无妄那里蹭了一锭银子,直接仍进了那户人家,不顾里头人的高声追喊,打马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