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知手术床是这样冰冷，恐惧一点点在心底深处释放，再也佯装不了，瑟瑟发抖。见医生和护士从外面进来，我紧咬住唇角，掩藏好情绪。“米小姐，知道马上要进行的是什么手术吗？”
医生站在旁边问。我点头：“知道，人.流.手.术。”
医生点点头：“那我们接着就开始了，确定考虑清楚了吗？”
我沉默三秒，声音哽咽地回：“考虑清楚了，麻烦开始吧。”
医生示意护士将一台机器推过来，护士极温柔地对我说：“米小姐，我给您戴上这个，您正常呼吸就好，吸进去的气体会让您安睡，睡一觉起来手术也就结束了。”
我点头，口鼻被罩上，泪水顺着眼角往外，流淌到耳根上。无力闭上眼睛，突然听见好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声音喊：“医生，等一下。”
男姐。我睁开眼，她和医生窃窃私语了几句，医生就过来把仪器都撤了。男姐把我从手术床上扶坐起来，脸色很是深沉。“怎么了？”
我问。“回查家再说。”
从她的表情我猜得出，八成是这事儿曝光了。我急忙拉住男姐手腕：“就当作你进来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不可以么？”
“抱歉，米儿。”
“男姐，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更急了，盈着泪，声音都在抖，“你帮了我这么久，再帮我这一次吧，算我求你。”
“如果你还相信我，就听我的。”
男姐反过来抓着我手，“这种情况下，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老夫人，不然你原本想要得到的，才是什么都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不由自主抚上小腹，不知该悲还是该喜。回到查家，老夫人的园子还沉浸在一派热闹喜庆的氛围中。临时搭建的戏台上，重金请来的戏曲演员正演着经典剧目，宾客亦是看得津津有味。内堂里则是另一场大戏正等着我，而我注定是最里外不是人的那个。从外堂到内堂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我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却像经过了几个世纪般，再不想面对也必须面对。老夫人坐在沙发主位上阴沉着脸，梁佳佳在她旁边，见我进来，看我的眼神还带着难以置信。我暗暗深呼吸，之前信誓旦旦说和她的男人没有半点关系，现在只能是被活生生打脸，而且打得啪啪巨响。她现在怎么看我倒真不重要了，查仲文十成觉得这是我的阴谋诡计。方才在车上听男姐说他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应该很后悔没把我给活埋了吧。“奶奶。”
男姐轻着声音。我头微微低着。“老夫人。”
“米儿，我让你协助佳佳长寿宴的事情，大半天的时间了，你去哪儿了？”
老夫人目视着前方，看都不看我。我肩膀像被两块巨石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仿佛怎么答都是在打脸。“奶奶，这事儿容我给你慢慢解释。”
男姐这才一开口，老夫人就怒目瞪了过来，喝斥：“查得男，你这个长女当得真好啊，你早当我这个老东西死了吧？”
空气凝住，包括男姐在内，谁都不敢再发声。“奶奶。”
梁佳佳小心翼翼，“您消消火，别生气好不好？”
“佳佳，你老实告诉我。”
老夫人语气放缓了些，“这事儿你事先是不是也知情？”
听这话，梁佳佳眼睛红了起来，语气委屈地回：“奶奶，您知道我的，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早知道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查仲文的声音突然响起，步伐稳健地进来，气场阴沉可怕，面无表情地擦着我肩膀过去。他在另一边沙发坐下：“奶奶想要孙子，待我和佳佳举行婚礼之后，我会满足奶奶的这个愿望。”
老夫人不紧不慢地一笑：“好，既然赶上今天了，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地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现如今查家只剩下你一个男丁，香火传承是不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查家所有都是我的责任。”
查仲文面不改色，“奶奶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以像你大哥一样重新撑起了这个家，相信你可以拿回原本属于这个家的荣耀和地位。就是因为我相信，所以才等到你回来，拖着这具老骨头等到了今天。“所以，仲文，奶奶这副老骨头已经拖得够久了。死之前，让我看见你后继有人，这个愿望很过分吗？你已经30岁了，你真以为奶奶可以长生不死的吗？”
“我会和佳佳举行婚礼。”
“但是你和佳佳永远不能给我一个孙子！”
老夫人半点情面都不留，中气十足地挑明，“我根本不在乎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梁佳佳低下头，表情很是难看。查仲文脸色阴得让人恐惧，咬着牙关：“奶奶想要的孙子，让任何女人代孕都可以，想要多少就多少。但是这个女人……”他指向我，目光冰冷，“就是不可以。”
我手心渐握着拳，目光难堪地不知该往哪里放。老夫人瞄我一眼：“任何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喜欢她。”
他这五个字，从唇齿间发出来的同时，我心像被人狠揪了五下，痛得忘了正常呼吸。老夫人淡淡一笑：“我不需要你喜欢她，我要的是她的肚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大姐，把她给我带回医院。”
查仲文置之不理，强硬地下令。男姐犹豫片刻，刚扶上我肩膀，老夫人就大喊一声：“查仲文！你是铁了心要让我没脸去见查家列祖列宗？！”
“奶奶言重了，也想多了。”
查仲文面无表情起身，“奶奶先消消气，我等会儿再来向您请罪。”
“站住！”
老夫人激动地站起身，声音才落，花姨带着两个佣人就捧着三块灵牌走进来，整齐站在查仲文面前,场面很是严峻。查仲文眸子里的光一沉：“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在梁佳佳的搀扶下，柱着拐仗颤颤危危走过来：“当着你父母和你大哥的面，我这个老也不死的老人家今天就用这最后一口气压一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