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是叫人不得不感慨。“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报复呢？”
晏清音没有开口。乔岁道，“真是叫人唏嘘。”
她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一段话，不知是在哪看到的了，觉得很适合这一情境。”
乔岁道，“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合聚皆前定。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飞鸟各投林》是红楼梦曲总收尾的曲子，一段词讲述了书中众多女子的命运，在听到晏家如此惨状的情况下，乔岁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一段。仿佛有一阵凄凉的风从她的脸侧拂过，带走这一段过往。“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晏清音看了一眼昔日的晏府如今破败萧条的模样，曾经巴结的人，如今早已不见踪影，他微微琢磨了这段话，看着她的眼中都露出几分赞许，“很恰当。”
形容的，也很准确。晏清音觉得，不怪暮寒喜欢她。乔岁仿佛才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抱歉，因为心中多感慨，没忍住对公子您的家事多嘴了几句，不过是信口胡说，公子您别往心里去。”
“不会，我不需要虚假的繁荣，实话实说便很好。”
他话语落下之后，乔岁露出了心安些的情绪。在之后，便没人说话了。过了良久，乔岁有些不太自在的、带着忧虑地开口道，“我不太喜欢这里，虽然这里是公子您的家，我还是觉得这里，不好。”
她想看向晏清音，茫然地寻了许久才找到了那一道黑影，“有一种很凄凉的感觉。”
晏清音道，“只是走前想回来看看，留久了我也是伤心，回罢。”
乔岁点了点头，但实际在心里呸了一声。您是会伤心的人吗？装什么装。晏清音始终在打量乔岁。他虽然已经动摇，但实际上依然没有全然信任她。带她来此，也就是想试探她的反应罢了。但是她确实看不出任何有记忆的征兆，否则依她的性子，定是要与他不死不休的，怎么还会和他说这么多话。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如今行动不便，所以故意伪装，但真的有人的伪装能如此天衣无缝？晏清音更倾向于她是真的因为受到了重击，记忆乱了套。就她和暮寒说话的方式，晏清音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本性应当是很活泼的，但如今却安安静静、局促的坐在一边，恐也是因为与他们尚不熟悉的缘故。如果能让魏如雪为他所用，自然是件极好的事。他之所以要拉上她从那样高的崖坡上追下来，为的也就是这一日。“你可会舍不得？”
他解释道，“毕竟不日我们便要动身去北燕。”
乔岁仔细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没记忆的人，对哪里都没有依恋，并没有什么可不舍的。”
乔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在笑，实际上心里在流泪。她怎么就没什么可不舍的了，她有她有她有啊。暮寒还不知道她活着，韩子透也不知道。她要真去北燕了，短期内必然是见不到他们的，那样的话什么事都说不清楚，会让他们一直误会她已经一命呜呼、含笑九泉了。她都不知道，暮寒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他如果看上秦愫，等她养好伤回来看见了一定要吐血的。而且就晏清音和那个赢湛想必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让暮寒她们相信她和晏清音已死的事情。否则这外头绝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乔岁人麻了，脸上依然乖觉。乔岁道，“但我总觉得，这里，对我而言，是重要的地方。”
晏清音温笑，“不用担心，我们迟早会回来的。”
乔岁听着他的声音，缓缓点了点头。其实她觉得，晏清音也很厉害，那天悬崖之上，她拿着长针给了他一下，让他差点就没了命，他现在不极尽一切折磨她，居然还能从容地和她说话，真是为了利用她，他也憋得够狠啊。可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拼一拼谁的眼睛更高超了。大概是因为眼睛看不到的缘故，乔岁的耳朵变得灵敏了许多，她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马蹄声踏踏踏的声音，还有来往百姓的交谈，很有烟火气。但乔岁却觉得自己走在独木桥之上，面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前路，只要一个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知道自己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要抱着十二万分地警惕过下去了。乔岁知道，他们能拖着她的脚慢慢治疗，但应该会好好治一治她的眼睛，毕竟她看不见，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处。乔岁只希望自己真的能好起来。其实对于晏清音说会回来这件事，乔岁再相信不过了，后来她又仔细想过了，不仅因为赢湛是书中的男三，就说晏清音吧，他的目的还没达到，还会回来找暮寒。既然这样，既来之则安之，在这期间，她就当自己是个潜伏在晏清音和赢湛身边的间谍吧，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挖掘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乔岁真是，很放心不下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