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泽眉眼淡然,不置可否的模样,燕西缓缓的将茶杯放下,双手交叉着分别撑在自己的两条膝盖骨上,笑眼深深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眯起眼来,“要论腹黑,谁能玩得过你老顾,今天在公司里见到你三叔,他还以为这通合作已经稳操胜券了,在我面前得意的那样儿,要不是看你的面子,当时我就骂回去了。”
顾白泽四平八稳的坐着,修长指尖夹着的香烟白烟袅袅,徐徐升空,再没入他一双深邃湛黑的眸瞳,一贯清冷的脸上,嘴角竟隐隐勾出了一丝笑弧,“那你怎么没骂?”
燕西抹了一把头发,顺便把手上的香烟含在唇口间,“年纪大了,很多时候还是能稳得住的。”
顾白泽嗤笑一声,没再说话。别墅门口驶进一辆车,车头远灯打在落地窗上,反射的光影在顾白泽眼角快速的晃过,他捻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霍庭初一身衬衫西裤,手里拿着几张A4纸进来,往茶几上一放,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结果出来了,刚拿到我就给你送过来了。”
顾白泽看了一眼,没有去拿,食指搭在烟身上弹了弹,抖落一截灰色的烟尘,他抬手将烟含在唇间,问道:“是好是坏?”
霍庭初喝了一口茶水,茶杯拿开的时候,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意,反指一下自己,“你看我表情,能是坏的结果。”
顾白泽稍一沉吟,唤来容妈,让她去把唐沁叫下来。一听到霍庭初来了,唐沁立即就从床里滚了下来,身上还穿着睡衣,着急忙慌的跑出去,还是容妈顾及到楼下还有两位男士在,抓了一件驼色的大衣追出去,在楼梯口将人拦了下来,给她披到肩膀上。唐沁袖子都没有穿好,裹着领口就下来了,径直跑到霍庭初面前,“霍叔叔,结果呢?”
霍庭初往茶几上点了点,“那儿,自己看吧。”
唐沁立即抓起来看,五页纸,上面有好多她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她也一一看过了,哪怕很多地方看不懂,也还是仔细的看完,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霍庭初的签名上方,电脑打出来的白纸黑字上写着:感染几率为0.她整颗心都落了下来,力气也在瞬间从身体上抽离,忽然一下子软在了沙发里。霍庭初隔她最近,眼见着这人像纸一样的飘了下来,他一慌,连忙伸手抱住了她。“丫头,没被感染是好事,你怎么还吓成这样了?”
唐沁张了张口,唇儿翕合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我以为我感染了嘛。”
他笑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就感染,现在安心了吧,不怕了吧?”
唐沁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霍庭初医生毛病又犯了,还想宽慰几句,耳边忽然听见燕西故意放重了的哼声,他下意识的看过去一眼,和燕西的眼神对接上,他立马往旁边示意了一下。这才看见顾白泽那张越发沉敛的脸色,他就是这样,情绪上稍有起伏,面上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偏偏这样才最吓人。霍庭初反应过来后,连忙松开了唐沁,抱过她的那双手在西裤上抹了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端起茶杯就喝。怎么忘了还有那么个醋坛子在。唐沁拿着结果报告翻来覆去的看,看了好几遍了也还不知足,恨不得把这些字全都映进脑子里才好。起初谁都没有打扰她,等她那阵喜悦劲慢慢过去,可她实在是看得太久了,也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场的气氛有多么的僵持,她没有别的动作之前,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哪里敢说,又说什么,旁边那么大一尊冰山镇在那,冻得骨头都发青了。唐沁看了许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即满腔都是喜悦,不光望着霍庭初笑,还对燕西说:“燕西叔叔,我真的没事呢。”
燕西一口茶水差点哽在喉咙口,乖乖,你没事和我说干嘛,到底是年纪轻啊,还不太会看脸色。“是啊,没事,你——二叔也挺高兴的。”
唐沁看他一眼,终究是想起那个人来了,拿着结果又坐到顾白泽身边去,兴奋的拽他的衬衫袖子,“二叔二叔,沁宝没事呢,沁宝没有感染到艾滋病,好高兴啊。”
顾白泽在她来之前,刚点燃了一支烟,她这么往怀里扑来,顾白泽立即将左手夹着的香烟换到右手去,只用一只手拥住她,眉宇间沉淀了许久的燥郁,这会儿明显有了松展的迹象。“二叔二叔,您看看啊。”
唐沁把结果往他怀里推,眼眸亮晶晶的瞧着他,似乎此时此刻,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比天还要大。顾白泽接过手,却只是放在腿上,眸色深沉的看着她,“没被感染就是好事,把你的感冒养养,别胡思乱想了。”
唐沁忽然闪过一丝怔忪的神情,顾白泽随口问她:“又想到什么了?”
她瞥了瞥他,而后很不好意思的捧着脸笑,“原来我真的是感冒呢,我还以为是感染艾滋病的征兆,看来您没说错呢,感冒药我待会儿就吃。”
顾白泽拥着她的肩膀拍了拍,“肯主动吃药,算是听话,这会儿先上去洗漱,玩一会儿再下来吃晚饭。”
“洗漱?”
唐沁懵懵的看他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摸摸自己的脸,又去摸头发,掌心下触到的却是一头乱糟糟的鸟窝,身上也还穿着小猪佩奇的卡通睡衣,趿拉着拖鞋……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了。她僵硬的拧着脖子,缓缓将视线转向燕西和霍庭初,“我刚才在你们面前,一直是这副形象?”
燕西端着茶水,喝得认真,霍庭初低头在裤袋里找烟,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她的视线,可这样的反应,恰恰是最让人觉得丢脸的。她又扭回头去看顾白泽,能见着的只是他没有波澜起伏的脸孔,可那双眼里,竟是藏着一抹揶揄的。完了完了,这张脸都可以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