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之时,秦宇从西京城西门而入。 在宵禁之前,他赶往往常去的药铺,再度抓了几副中药。 而后骑着黑驴来到先家客栈。 整个行进路线和行事的方式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咚咚咚! 一阵敲门之后,客栈大门打开。 王掌柜的头露了出来,见到是秦宇,当即满心欢喜地道:“是秦真人啊,快请进!”
连忙招呼伙计替秦宇牵驴拿药。 自从上次被秦宇和玄正解救之后,先家客栈的王掌柜就视秦宇为再生父母。 曾许诺秦宇和玄正今后住店,概不收费。 秦宇进得店来,和王掌柜寒暄了几句,便仍旧住东首的那间客房。 洪泽进入西京城后,一路祭炼起隐匿行藏的法器,将自己气息压制到几乎为零的地步。 而后一直如影随形,没让秦宇哪怕有一刻逃离他的视线。 长年累月的暗桩生涯的锻炼,使得洪泽极为擅长跟踪搜寻之术。 “小道士买了药就去住店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难道是我多想了?”
远远看见秦宇进入客栈,洪泽心里嘀咕着。 但洪泽并不放心,鬼魅一般掠上房檐,落在秦宇所住房间西侧的暗处,细细观察。 两个时辰后,月上中天。 秦宇的房中传来轻微的鼾声。 “这厮睡得倒美……老子却在这里吃风喝屁!”
洪泽心里腹诽了一句,又在房顶上候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冷风,身形当即化作一溜青烟,向城西逝去。 距离天亮还早。 洪泽打算赶在天亮之前再去先家客栈盯梢。 一会儿功夫,洪泽回到了铁匠铺。 为了持续火力,铁匠铺的炉火一般不会熄灭,此时正散发着浓烈火气。 闻到熟悉的烟火气和铁器味道,洪泽心里稍稍安定。 “那小道士也不像是会什么邪术之人……”一边想一边走,洪泽来到火炉之前,用火钳捅了一下猩红的煤火,打算绕过前厅,去后面的房间睡觉。 蓦地,他发现似乎有一道黑漆漆的身影,正立在前厅和后庭的连接之处,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洪泽当即警觉,扔掉火钳,从火炉旁拿起自己的成名法器火神棍。 真元和气血顿时蒸腾,双手一捏,上品法器火神棍当即“哄”地一声腾起重重火焰。 洪泽将之握在手中,一点儿也不觉得烫手,反而将棍一横,轻哼道:“谁?”
“洪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秦宇含笑缓缓从暗影中出来,无边厄运从命格兽身上滚滚而出,瞬间将周遭十五丈之内尽数浸染。 “你……果真是你!”
洪泽当即瞳孔一缩,一股强烈的恐惧犹如冷水一般从头浇灌到脚底。 瞬时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下一刻。 火炉中的炉火忽然腾起一道火龙,咆哮着向他扑来。 无边厄运之下,即便是【斩情逐道】命格,也抵挡不住【忌神恶煞】。 洪泽立刻全身犹如灌了铅,石化一般立在当地,无法移动身法,眼睁睁看着炉火将他吞没。 全程之中,洪泽张口结舌,意图大声呼喊,但【忌神恶煞】命格的压制,使得他舌头僵化,声带硬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厮果真是会邪术啊!”
洪泽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左掌出现一枚传讯玉牌。 刚要刻画讯息,却见秦宇已然到了他面前,伸手将玉牌夺走。 下一刻,洪泽身躯犹如僵硬的木头一般,一头栽入炉火之中,瞬时腾起更高的火焰。 …… “两千精锐无缘无故全军覆没,竟不知是什么原由……” 千里之外,江州军前线大营,中军大帐中。 年过五旬,身材伟岸气息强横的江州军大帅风游争脸色阴沉地坐在主帅位上,眼神扫视座下,表情有些复杂。 主帅位下,坐着江州军的列位将军。 周元真人作为随军高人,赐座在左侧上首,不过为了掩藏身份,他已易容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此刻,大帐里气氛凝重,犹如一股黑沉沉的云雾笼罩。 大家心里都像是堵了一块铅,沉重不已。 奎天王的奇兵是此次江州军和大周官军对战的决定性因素。 若奎天王功成,则江州军夺取西京便指日可待。 但若失败,江州军势必要与官军长时间对峙在江州前线。 这对江州军是极为不利的。 “大帅,会不会是西京十大道门高人暗中出手,或者是镇邪司那几头老妖怪觉察出了什么?否则奎狼将军也不会死得这么蹊跷……洗澡溺死、两千人齐齐中毒昏迷……这种手段,根本不是一般强者能够做到!”
这时,被紧急从东线召回的副帅沉声道。 “不会。道门向来超然物外,不参与朝野斗争,贫道之前也曾到拜访过太一、全镇等派,并无什么异常。”
“至于镇邪司,自也有我们的内应,以他的情报来看,镇邪司对奎狼大军的事并不知情,镇邪司现在都投身在西京地底下的三阴魔莲案子中,几乎没有人手去往老鸦山一带。”
周元真人身为道门中人,又是深入在场唯一一个深入老鸦山的强者,当下摇头说道。 “既不是镇邪司也不是道门高人,那又会是谁?难道是老鸦观的那个老骗子?”
周元身侧,一位将军眉头一挑,不耐地道。 风游争神情微微一动,看向周元真人。 周元真人再度摇头道:“道竟那厮连五境都不到,我们临走之时还测验了这厮的实力,根本不是奎狼将军的对手。”
右手边一位年轻将军忽然起身道:“难不成是其余势力?听闻西京周围近年来有妖邪和魔道之人现身寻找什么埋骨地,会不会这些家伙动得手?”
话音落下。 风游争眉头也是微微一挑,但却没有立时表态。 反而是副帅和其他几位将军都一起颔首,说道:“这个猜测倒是合理,妖邪和魔道向来手段诡异,若是施展什么邪术,造成奎狼将军自溺而亡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
周元真人也是微微点头,沉声道:“贫道也是如此一想。”
风游争紧锁的眉头缓缓疏解,扫视着台下不断猜测判断的属下们,道:“无论此事是谁做的,眼下对我们影响最大的,却是前线战局!查询奎狼大军覆没,以及埋骨地的事,便继续劳烦真人!”
周元真人起身道:“贫道谨遵大帅将令。”
风游争点点头,开始和众位将令商议今后的战术。 事关军事机密,周元真人不能在大帐中旁听,便退了出来,来到大帐之外。 放眼望去,江州军旌旗如云、势若沉云,浩浩荡荡看不到边。 嗡! 忽然,周元真人感到一阵轻微的震颤鸣音。 是传讯法器中传来的。 周元真人眉头一皱,右手探入储物袋,拿出一枚白玉刻画的小小玉牌。 轻轻注入一丝真元,玉牌表面立刻浮现出几个蝇头小字: “洪泽的命,吾要了!”
霎时之间,周元真人瞳孔骤缩,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浑身如堕冰窖,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这才靠在一根柱子上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