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的确看到了不经常在人前露面的贺秦出席,但方盛熙只以为这是出于商业层面的关系。毕竟阿桃曾经和犀照合作拍过戏。但贺秦能够偷偷跟踪她到墓地来,关系可见非同寻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贺秦道:“但你真的想歪了。我和应小姐不熟,我只是从一些朋友的口中,听说一些事,觉得好奇,也觉得她可怜。不想这么一个傻姑娘死了还要被你的虚情假意欺骗,特意过来点醒她。也算是尽到了相识一场的责任。”
方盛熙警惕的看着他,说实话,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这人的套路了。“应小姐,到底是谁直接害死了你,你现在还弄不明白吗?就是这个继承了你所有财产的、所谓的最好的朋友”,贺秦道:“如果她接了你的电话,你绝不会死。可她将你推到铡刀下,此时却依旧能像没事人一样,和那个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打情骂俏。为了金钱、为了地位,她什么都能抛弃。她就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你怎么看不明白?”
贺秦转身,看着方盛熙道:“本应受到惩罚的两个人,现在却好好地活着。方盛熙,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已故的阿桃吗?你从哪里犯的错误,就要从哪里结束,你至少应该给应桃一个交代,你至少让她看到你真的有在为这错误忏悔。可是你没有,你将你的罪默默弱化,继续你追名逐利的路,理直气壮。”
贺秦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没接阿桃电话的原因,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就连封少权都没能猜出那最真正的。“你想要干什么?”
方盛熙问。贺秦笑道:“我来提醒良心有罪的人。别以为,死去的人不会看见。他们才是这世上活得最通透的,他们才能看得最清楚。”
“方盛熙,你有罪。你继续和封少权在一起,就是对应桃的羞辱。”
“一个能将遗产都留给你,视你如同亲人一般的朋友,你却根本无法为她的死,承担你应承担的责任。”
“一万句虚假的报仇、一万种道貌岸然的方式,对你而言都无关痛痒。因为你最在意的那个人,你依旧没有离开。你的虚伪,在应桃的死亡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盛熙,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只有和封少权分开,才是给应桃的最好的交代。”
贺秦说完这些,嘴角勾起一抹鬼魅般的冷笑,戴上墨镜,在灰暗中深深看了方盛熙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离开。留下被他这些足以直接拨开人心的言语、刺激到无法呼吸的方盛熙。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他要借着应桃的事,在方盛熙和封少权之间,挖出一条永远难以跨越的鸿沟。“方盛熙,你有罪……”“继续和封少权在一起,就是对应桃的羞辱。”
“你心里清楚,只有和封少权分开……”“才是给应桃的,最好的交代……”山风呼啸,贺秦的这些话,就同山风一起,不断地在她耳边盘旋。一声声一句句,都在击打她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软弱的角落。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本能地将一切都忽略。她一直在向阿桃忏悔,可却一直避免着做出最应该做出的、最实际的举动。那些口头的言语,在阿桃的墓碑前,显得这样苍白无力。贺秦说得对,她真的是一个虚伪的人,她对不起阿桃。因为她的错误,阿桃付出了生命。她只有付出相同的代价,才算真正的悔过。其余的一切,都是无关痛痒的,都是不对等的。方盛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但觉自己的心头,压上了一个重重的包袱。这良心的包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压得她连回头看一眼阿桃长眠之地的勇气都没有。她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无法面对阿桃。回到剧组,又是一个月紧锣密鼓的拍摄。封少权没有再来纠结陆明轩的事,她也没有再想念封少权——不敢想,只要一想起封少权,阿桃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就会浮现在她脑海。这一阵子里,陆明轩也很消停。似乎因为阿桃的离去,这个世界中原本喧嚣的事,都因受到了打击而变得平静。方盛熙也不知道,这种平静到底能维持多久。“熙熙,这一阵子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一场杀青宴过后,赵相亲自送她上车。喝了点酒,握着她的手连连道:“别在意网上那些消息!熙熙,你要知道,我们对你好,从来都是因为你的才华!才华!不是因为封总,绝对不是!就算你不是封太太,我以后也还是会找你拍戏,只要在我的剧组,你永远那都是头一号优待!”
“谢谢赵哥”,方盛熙笑道:“只要赵哥找我拍戏,我这边也一定是同一时期最低的报价。”
“熙熙,你千万不要在意网上的事情,他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你还有孩子呢!有孩子在手,咱们怕什么?我这没想到封总是这样的人,真没想到……”“哥,哥,喝多了!喝多了啊!咱们快回去吧,熙姐还急着赶飞机呢……”两个副导演拽走了赵相。方盛熙倒是觉得,赵相这人越活越赤诚可爱。这才是真的钻进艺术里的人,比那些越来越商业世俗的导演强多了。“熙熙,咱们有缘再见了。”
裴亦飞和她拥抱了一下。“你要……”方盛熙想问——你要走了?”
裴亦飞含笑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保重。”
“安顿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方盛熙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当然当你是朋友”,裴亦飞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和你联系。”
裴亦飞深深看了她片刻,又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心里暗道:“对不起,我的朋友。”
“好了,上车吧,有缘再见!”
“亦飞……”方盛熙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