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张铭恩就坐在他们身后左侧方,却没来打招呼,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方盛熙回身看了他一眼,心想,下一个就是你了。“依据《XXXX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宫燕梅诉陆明轩、季妍菲蓄意纵火一案,现在开庭。下面请被告人到庭……”看到那个被法警带进来的人,方盛熙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这一切,好像是一场轮回。那天表演课上,他饰演一名犯人,杀人犯。就是在那一刻,陆明轩出色的演技吸引了她的眼球,这是开学半年来,她第一次注意到他。他与她之间这一生的爱恨,就是从那一场戏开始的。她饰演被害人家属,歇斯底里;他饰演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不知悔改。他们被彼此的演技所震撼,一场戏下来,对方,也都深深印进自己心里。自那以后,陆明轩经常找她对戏、排练,他们都专业突出、有着侍才的傲气,他们也都孤独且贫穷,与这挥金如土的校园格格不入。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为了彼此在这浮躁学校里的唯一的陪伴。在学校的小排练室里,陆明轩找来了一个求婚的剧本,演到最后,却改台词。他单膝跪地,向她双手奉上剧本,说:“思琪,我没房、没车、没钻戒,我有的,只有我的理想和未来。现在我愿意将我的理想和未来双手交付给你,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可能是那天阳光太好、可能是那一场戏太过感人,也可能是,她只是想要接下那太有分量的剧本。在那一刻,她没有拒绝。她接了他的剧本、接受了他的拥抱,这一错,就错了一生。相拥之时她忘了,那一段,原本该是求婚的言语。或许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安排好,他们注定在走不到婚姻、走不出结果。“思琪,我接到一个男二号!男二号啊!”
那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他兴奋地打电话第一时间告诉她。“明轩,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你演技这么出色,他们一定会用你的!快点回家,思宇给你做好吃的了!”
“好,你等我!”
他狂奔回家,真的是狂奔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戒指,一进门就单膝跪地:“思琪,送给你。以后我每接一部戏,都给你买一个好看的戒指,好不好?”
其实那一刻,她真的误会了,她以为陆明轩是要向她求婚。而在那一刻,她想的,竟然只是怎样拒绝。方盛熙轻轻转动手指上的戒指,普普通通,首饰店随处可以买到的一枚铂金戒。可当时,这个礼物于她而言,真的珍贵极了。之后陆明轩果然信守承诺,每接一部戏都会给她买一枚戒指,而且越买越贵。她家中首饰盒里,戒指一大堆,但瞧着,却总觉得变了味道。哪一个都比这一枚值钱,却哪一个都不如这一枚珍贵。然而此时手上戴着的这一枚,早已经不是当初她从陆明轩手里收到的了。只是看起来有九分相似罢了,是她重生后自己买来的。方盛熙看着被告席上的陆明轩,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捋了捋头发。距离很近,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原本已近崩溃边缘的陆明轩瞬间失态,猛地站起来,惊呼:“思琪!”
方盛熙阴冷地看着他,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孤魂。“思琪……思琪……”失态的陆明轩发疯一般冲向旁听席,被眼疾手快的法警拦住了。连日来强制戒独、调查取证的摧残,已经使得他那张原本如玉般谦谦君子的面容,变得蜡黄可怖,两腮凹陷,身上也瘦得几乎皮包骨。他双目泛红,拼命挣扎:“思琪……思琪……你来看我了对不对?你回来找我了对不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思琪,我这么爱你我怎么可能要杀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个混蛋,这一年来我生不如死,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疯了?”
季妍菲坐不住了,猛地站起,在失态的前一瞬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转身看向审判席:“审判长、审判员,陆明轩正在强制戒独期间,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的话是不能信的!”
“肃静!被告人陆明轩,请你冷静一些。肃静!”
两个法警押着陆明轩将他强行按在座位上,让他坐好。陆明轩却还是看向方盛熙的方向,眸光贪婪地寻找那枚戒指,带着最后的渴求。方盛熙冰冷地看着他,将戴着戒指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压在手包下。陆明轩好像疯了一般,几乎是要用眼睛将她的手包掀开。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挣扎、不甘,好像一条饿了经年累月的狗。陆明轩的反应,使得旁听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方盛熙身上。方盛熙收敛了目光,只是淡漠地看着前方。她只是想要加一把料,加速陆明轩心理防线的崩塌而已,没想到陆明轩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没想到陆明轩在这最后的时刻,竟然又拾起了良心。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不会接受这个人的忏悔,她要做的,只是竭尽所能,给他一个最痛苦的终了。接下来法庭上的声音,陆明轩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只是死死盯着方盛熙的手,想要从那压着的手包里,看到那枚戒指的模样。他想要看到他的女孩,他最爱的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