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告白。来的太突兀。像晴空里突然飘来的雨,像沙漠里陡然出现的树,像当机中的电脑蓦地恢复正常……她返回宾馆,准备收拾好行李,然后,顿住……叶景昱像个傻瓜一样撑着伞,在宾馆门口,像在等待某个人,对,在等她。天空灰蒙蒙的,一根根雨丝从钳重的云朵里迫不及待的流下来,夹杂这秋日恶意的寒凉。“姐姐。你已经……”和陆腾领证回来了?就这么突然的结婚了。无数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却笨拙的无从开口,只好深情的望着她。“怎么不回学校上课?”
“我在等姐姐。”
“为什么等我?”
她问,踱步向前走,雨伞带出些许水丝,站在他面前,“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把结婚当作无关紧要的小事。“姐姐,你什么都没跟我说。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和陆腾认识的,我想知道。”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轮廓都是灰蒙蒙的。像在诉说某种悲伤。“没什么可说的。”
她漾出一点笑容,“上午没课吗?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不是说租好了房子?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她依旧如平常的模样。“姐姐,我不想你和陆腾结婚。因为……”急于说出口的话,那瞬间,似乎都忘了疑问,姐姐为什么还要去租房子呢,“因为……”“嗯?”
“我喜欢姐姐啊。”
轻飘飘的话语,浓重的打在叶浅惜温热的胸腔里。她满是错愕,半晌,故作平常的模样,“弟弟当然喜欢姐姐。”
“姐姐……不是……”“等会儿要去哪里吃饭?”
别解释,别说,景昱,我们是姐弟,姐弟之间的情意不会改变。如果是情人,那是一种随时会破裂的关系。你的喜欢只能到这里。我的喜欢也只是到这里。“姐姐想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我想尝尝H市的特色小吃。”
……陆腾匆忙赶回A市,坐在陆家的沙发上,敲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事不关己的模样。陆母哭哭啼啼的拿着纸巾不住的擦脸上的眼泪。陆昊缩在沙发的角落,满脸害怕,身上疼的嘴角直抽搐。陆父叹了一口气,朝陆腾望过去,“陆腾,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按照中国刑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既然撞死了人,就该负起法律责任。”
陆腾吐出烟圈,目光深邃,似是没带任何情感。“这是要坐牢的啊。陆腾,怎么能让你哥哥去坐牢。”
陆母尖细着嗓子嚎道,她向来疼爱这个大儿子。因为陆昊生出来的时候就身体虚弱,小时候又体弱多病,她尤为怜爱,几乎是一手带大的。“不然呢?人家的命就不是命?”
更何况,这次陆昊撞死的还是一个孕妇,一尸两命。如果,当时陆昊能及时下车,也许,那孕妇还不会死去。现在,都到节骨眼上了,警察那边都开始调查通缉了,加上那路段的视频录像,找上门来也只是时间的事。陆母压抑住哭声,“那也不能让你哥哥去坐牢啊。”
“我去坐牢。妈,我死也不要去坐牢。”
陆昊从沙发角起来,紧紧的挨着陆母,像是寻求一个保护伞,还尤不知悔改的说道,“都是那个女人,突然的就出现在马路中间,我怎么看见,下雨天的,我视力又不好。”
“你还说!”
陆父怒吼道。陆昊讪讪的闭了嘴。陆腾抿紧了双唇,冷冷的盯着陆昊,“爸,警察局那边,现在新上任了局长,据说来头不小。我跟新局长还没见过面,现在的形势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动声色的提醒着。他跟老局长的确交情好,但新局长这里就行不通了,想借助他私底下的交情,这条路行不通的。再说,官商勾结,现在情势不明朗,新局长指不定想拿陆昊这事大做文章。一着不慎,陆氏亏损不小。陆父凝眉思索,难以下决定。一刻钟之后,警察登门拜访。陆昊被戴上手铐抓走的时候,陆母一直在嚎哭,陆腾将烟头捻灭。“妈。让哥去牢里体验一番也好。”
“你这是什么话,你让你哥去牢里体验,你还是他的弟弟吗?”
陆母气愤的指着陆腾的鼻梁骨骂。陆腾站起身,凉薄的,夹杂着微微的恨意,“那我还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
我同样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他从陆家出来,坐在车里,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他的烟瘾又大了一些。吸烟能让他暂时忘却脑子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他的手撑在车窗上,窗外,雨水淅沥,那些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歪歪扭扭的流淌,像极了文艺小说里描写的,讽刺的悲伤的泪水?悲伤?有什么可悲伤的?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浅惜,你在哪里?”
想念她。突然的就开始想念她。奇怪,这种时候就想念起她来了。“……”她犹豫了一番,站在出租屋内,叶景昱正弯着腰擦茶几,余光里朝她撇过来。她默默的转过身,淡淡的问,“怎么了?”
近黄昏。天色依旧暗沉,像一张黑网,黑压压的铺展过来。世界是混沌的灰色,没有感情的雨滴在每个角落游走。“我想见你。”
“明天吧。”
她叹了口气道。她已明白,她摆脱不掉他了。他忽然就闯进她的生命里了,融入她的影子里,而影子是没有办法摆脱的。“不成,就是今天,现在。”
他强硬道,“你说过的,要当我的情人。浅惜,该不会就这么忘了吧。”
“我没忘。”
“那你现在在哪里?”
“陆腾,明天吧。”
又道,似有几分恳求。“浅惜,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是能找到的。”
他自信道。只是想见她。好抱一抱她,感受她的温度。她背过身,走到隔壁的书房,里头还没打扫,一层灰尘,轻轻道,“佳美国际小区二十栋。”
你看,其实,最终的结果,她还是告诉了他,她还是妥协了。会突然体会到弱肉强食的可怕。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只好放任妥协。她走出书房,叶景昱已经把茶几擦得雪亮,他仰着脖子,“姐姐,我看家的窗帘也挺旧,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买个新的窗帘。姐姐一向喜欢淡颜色的,那种浅黄色的,绣花的,怎么样?”
“景昱,你今天晚上回学校吧。”
她垂下眼睑,不自然的盯着透亮的茶几。“他要过来?”
叶景昱捏紧了拳头,别过脸庞,倔强的说道,“我不走。凭什么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