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旅馆,我抬手挡了一下正照着我的太阳,刺骨的寒冷并没有被这一抹温暖给融化掉,相反,我只感觉越来越冷。我猜不到靳寒叫我回去究竟是要宣布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和我离婚,我也拿他毫无办法,但既然我曾说过同意离婚,现在就不得不回去。我打了个电话到公司,通知管原先把昨天拍的那组照片做一下后期处理,我随后就到。说完,我便随手拦了一个的士,报了公寓的名字。司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一闪而过鄙夷,“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
他话里有话,一定是觉得我住不起那么豪华的小区,那是贵族的地方,弄不好,我是去那等金主的小姐。如果换在平时,我绝对会毫不客气的瞪他,让他不要狗眼看人低,可现在的我却懒得开口,我看向车外,只冷冷的说道,“开你的车。”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靳寒的确是我的金主,我在他身边还债,但自他将我从光城带回来,我好像就没有拿他当金主待过,我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绽放着自己的本性,从来没有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自觉性。我想,昨夜我不应该离开,我应该留在他身边,或许我需要向他道歉,向他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并且再也不和他抬杠,不和他争吵,他要我怎样我就该怎样。但,我很清晰的知道,我做不到。我不是他养在身边的一条狗,我无法忍受他无厘头的猜忌,无法忍受他突如其来的暴力,甚至就算在床上,他也没有给过我一丝快感。他给我的,就只有疼痛,无尽的疼痛。我往车的一角更加缩了缩,看着不断朝后退去的树木,却又想到遇难的那一次,他以一敌十,让我逃跑,那应该是他施舍给我的为数不多的温柔。我整个人矛盾极了,是他一开始模糊了我们之间的警戒线,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跨线,让我无法定位双方的关系,导致了如今的这种局面。——回到公寓,靳寒正穿着家居服在吃早饭,他拿着刀叉的模样很是优雅,高贵得让我自觉自己和他不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客厅里已经开了暖气,冷热交替之下,我的后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我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我实在没有力气爬上楼去找衣服,就直接在楼下的客房翻了一件新的睡衣,准备往浴室走去。“我说过让你去洗澡了么?”
一句冰冷的话重重的砸在我的头上,我顿住,望向他,此刻的他也在看着我,眼底似乎藏着冰凌,多了一份让我瞧不清楚的陌生。我皱起眉头,“等我洗完澡再说来不及吗?还是说你觉得看着我这副狼狈样子,更有说话的欲望?”
“不必,不管什么样子,我对你都再没有欲望。”
靳寒扔了一份文件到我面前。我捡起地上的文书,问道,“你什么意思?”
靳寒似乎没有再吃下去的意思,切好的烤肠被他推到一边,昨晚在饭店里我根本没来得及吃什么,他就过来打断了,一早上接到他的电话,我又急着赶回来,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但显然,桌上并没有属于我的那一份早餐。我抿紧唇角,丢下手上的衣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打开文书,撑着干涩的双眼,仔细看起来。“一年内,还完两千万,然后走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客厅里的空调仿佛一瞬间降低到了零度以下。我正翻着纸张的手顿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说什么?两千万?!”
“对,两千万。”
靳寒站起身,好像我是什么传染细菌一样,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如果一年内还不完,我会收回门店,你直接去别墅做女佣,伺候我母亲,直到抵清债务为止。”
“靳寒!”
我站起来,可身高却比他差了一大截,“你不要太过分,凭什么是两千万?我明明只借了你一千万。”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我掉入了他为我设计好的圈套,我这句话代表我同意了他提的这个无理要求,即使是一千万,我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还上。公司刚刚起步,正是需要往里面大笔砸钱的时候,就算那批秋装能够大赚一笔,但新一季的服装设计、生产,每一笔都需要投资,我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内周转出一千万,更何况,他现在还是翻倍。“新商场的那块地皮的使用权,我花了一个亿。”
他拿起一旁的纸巾,优雅的擦了擦,随后丢开,我只感觉我就是那张纸,被他用完就直接扔掉。他又说道,“现在我只收你两千万,不过分吧,权当是这些天你在我身边的情谊。”
听起来,他好像真的是吃了很大的亏,我陪在他身边,被他上的次数也就是他口中的情谊,的确抵不上一个亿。他的这一招釜底抽薪,抽得我措手不及。难道这就是得罪金主的下场么?我现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现在他不高兴了,就要收回?而我,那么多天,不眠不休的努力,又算是什么?我努力仰起头,与他平时,固执的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
靳寒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这边逼近,“你有说不同意的资格?那里我随时都可以收回,当初我是答应给你,但,那只是口头承诺,现在的你,不过是在为我工作。”
我的心往下一沉,如大梦初醒,那时候只顾着沉浸在他答应我的喜悦当中,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和他签署转让合同!换言之,其实我依旧一无所有,离开靳寒的乔西,真的就什么都不是。此刻,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根针,那处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我的头一阵阵犯晕。只要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马上就要付诸东流,我整个人,猛地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