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犯这种傻?当然不会。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大大方方回复他短信?想着,又重新将办公桌上的手机捞回来,点进信息栏回复——“多谢厉总关心,这种事关身体我当然会注意。不过,与其让我吃药来避孕,厉总戴个套不是更省事?”
回复完,陆繁星再次将手机丢回到桌上,心脏处满是沉闷的阴霾。她没想厉绍棠再回复过来,毕竟像他那样的人愿意纡尊降贵给她发短信已经算是施了天恩,若不是关于他“继承人”的大事,估摸着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提醒。不过陆繁星料想错了,很快厉绍棠又回复过来。她听到短信声有刹那的难以置信,之后缓缓倾身过去拿起手机,点开——“下次你帮我。”
几个字对陆繁星而言滚烫如岩浆,她没想到厉绍棠也会说出如此下流言语,陌生的有点让她不认识。同时,她也从这几个字里感觉到,在他眼里,她充其量或许就是一个“床伴”。突然间,五脏俱焚、痛不欲生。她点开手机通讯栏,对他进行备注,迟疑半晌想了个极其贴切地名字,“鹤顶红”。对她而言,厉绍棠确实就是毒药。为了抹去心头的烦闷,陆繁星起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清茶,回来刚打开办公室门就听见手机铃声,她几步走过去,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眉黛轻蹙。“徐叔是不是我母亲出了什么事?”
徐松在那边着急说:“不是,是陆氏出事了。”
这段时间,陆繁星虽然不在陆氏坐镇,但陆氏的运营情况她一直非常清楚,三个月下来的财务月报跟季度报都显示情况正在慢慢好转,特别是有了足够的资金后,更没有理由会突然出事。“徐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徐松叹气一声,“小姐,你还是亲自来一趟陆氏吧,情况真的不太好。”
“好,那我现在就过来。”
一结束通话,她整个人往后靠,思忖着会是什么事。之前,他父亲查出患有癌症后就聘请了一位职业经理人,那人的业务能力似乎很强,父亲曾说过在没完全准备好之前,让他打理陆氏也可以放心。但现在,显然这话需要大打折扣,什么放心?世上最放心的事大概莫过于亲力亲为。——陆氏。陆繁星在徐松带领下一推开会议室大门,人还没走进去就传来极其聒噪的声音,一帮子每年都能拿走陆氏不少分红的中年男人俨然将会议室当成了菜市场。而在清一色的男性中,她瞥眼看见端坐在主位上的女人,许久未见的梁红玉,她的亲生母亲。梁红玉看见她的表情,眼底满是惊愕与冰寒,细看似乎还夹杂着恨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恨着,这是陆繁星从小一直在经受的事。小时候,只是觉得她母亲对她漠不关心,但渐渐地这种情况开始无限放大。有好几次,她都觉得……她这位漂亮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母亲想亲手杀了她——梁红玉恨她,可讽刺的事她们在外貌上又极其相似。在无数视线中,陆繁星走到另外一端的主位上,将手中这段时间的财务报表狠狠甩在会议桌上,直接来了个先声夺人。“各位叔叔伯伯,陆氏这几个月的销售情况还是不能让您们满意么?”
“不满意到非要吃一顿散伙饭才甘心,是不是?”
“……”前段时间,陆氏情况确实让人心颤,但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它已经转危为安,之后只要遵循以前的路子继续开展业务就行,这并非是难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帮子所谓陆氏的开国元老竟然纷纷提议要变卖股份。卖给谁?若有心思不纯者入手大部分股份,那这个公司就得易主,再也不会姓陆——不知是不是陆繁星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还是几位股东对陆氏还是存有一些感情,这两句话一出,倒是让他们不再议论纷纷。瞬间,会议室变得极其沉静,气氛也随之降到冰点。陆繁星看情况有所好转,便缓和些语气道:“我知道叔叔伯伯们对陆氏也有感情,不会因为别人……”“呵,别人?”
梁红玉突然冷笑出声打断,“陆繁星,你做了那种恶心事,难道就没想过陆氏会随之名誉受损?”
梁红玉看着那张渐渐惨白地脸孔,那张跟自己年轻时非常相似的脸孔,手猛地在桌子底下攥紧,“一个集团的形象太重要,你作为你父亲的女儿,做出那种下等事,你让他情何以堪?估计是死都不能瞑目!”
陆繁星本来还不清楚她母亲的目的,现在倒是有点明白,是看上她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或者,怕她会坐上陆氏总裁的位置。“很久之前我就说过,陆氏跟我无关,等大哥回来,自然会交给他打理——”梁红玉眸光一沉,“既然无关,那就让出你手中的股份以表诚意,不然空口无凭谁会信!”
话落,几个股东中又有人说话,“陆大公子并非陆董事长的亲生儿子,由他来继承也不合规矩,我看倒不如……”“倒不如什么!”
梁红玉突然情绪激动,“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不如直接散伙来得干脆。”
陆繁星侧眸看了眼徐松,只见徐松将头压低,似乎羞于见她一样。“各位叔叔伯伯,关于集团的事肯定要从长计议,您们难得来一趟,我在和悦轩已经订了包厢,一定要给我这个小辈面子才好。”
先礼后兵,打一下给一颗甜枣这样的事陆繁星从他父亲身上也就只学了个表面,摸不透里面真正的风骨。但已经够用。又是一番议论以后,率先有几个人起身走出去,之后会议室里的人便陆陆续续离开,陆繁星安静退到一边,做足了一个身为晚辈的样子。梁红玉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顿步,“真不愧是陆伯仲的女儿,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做事风格,让人看着……就恶心透了。”
陆繁星心尖像是被人削去大半,血流的满地都是,可惜她母亲根本看不到。她想,即便看到也是无动于衷。“请母亲留步。”
陆繁星喊住她。梁红玉侧身,眼底荡着厌恶,“陆小姐有何请教?”
“母亲,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繁星直接对上她的眸,“是想整死我还是想整死陆氏?今天这些人是授了您的意,还是您只是推波助澜将计就计?”
“啪”——饶是徐松清楚陆家母女素来水火不容,也被眼前刚才那一幕震惊到,那一巴掌打的着实不轻。梁红玉龇牙,“陆繁星,你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多弯弯肠子。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都猜对了,并且分毫不差。”
陆繁星红唇微扯,凉笑,“多谢母亲直言不讳。”
梁红玉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就走。陆繁星看着那道婀娜背影,突然一个踉跄,若不是徐松在身边及时扶住她,她估摸要重重栽到地上去。徐松着急,“小姐,你别怪夫人。”
“我什么时候怪过她?”
陆繁星勉强坐到椅凳上,“从来都是她对我……算了,都是些家丑,也没什么好说。徐叔,您是不是有事瞒我?”
徐松身子怔了怔,“不久前我就发现夫人有点不对劲,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如果那时候就通知小姐的话,今天小姐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被夫人说的——”后面的话真是不好说出口,只能咽下去。陆繁星笑了笑,“徐叔您觉得我会在乎么?这些都不重要,我担心的是背后那个人到底是谁?”
“母亲那个人我还是有点了解,若不是绝对的把握她不会跟我摊牌,显然……她身后那个人势头不小。徐叔您去查查,最近那些股东都跟谁接触过,麻烦了。”
徐松点头,“小姐这是我的分内事。”
之后,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繁星看出他的心思,问道:“还有事么?徐叔——”徐松顿了顿神,似乎有些事极其难开口,迟疑了半晌才说:“小姐,近期我发现夫人跟楚谦、楚总走的比较近。”
楚谦,就是陆氏的CEO,他手里并非毫无实权,恰恰相反他的权利不小,但凡签过字的文件都能在集团实行下去。陆繁星细细一想,就知道这确实是件大事,难怪刚才徐松会犹豫不决。她问:“比较近是有多近?”
“……大概一周会见两次的样子。”
徐松说。陆繁星眸光流转,“他倒也不足为惧,毕竟只是合约制的人,关键还是要找到谁想收购陆氏股份。徐叔,我风临那边也有点事,和悦轩那边只能麻烦您去招呼一下了。”
徐松叹息道:“小姐无需担心,只是小姐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多多注意安全,不要那么拼,下班后就早点回家。”
陆繁星点了点头,心里略带宽慰地走出会议室——徐松看着她的背影叹息,道:“明明应该是肆意挥洒青春的年纪,偏偏要跟一帮老狐狸周旋。”
陆繁星走出陆氏,刚准备上车就看见一辆疾驰而去的玛莎拉蒂。她眸光一顿,竟然看见那里面坐着的人就是……她母亲,还有楚谦。两人看上去有说有笑,举止亲密。那种笑颜,梁红玉从未给过她这个亲生女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梁红玉其实是不会笑的。可后来才明白,并非不会笑,而是不会对着她笑。即便笑,那也是让人齿寒的冷笑。回到风临,陆繁星脑子里满是楚谦跟她母亲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一根毒蔓似的缠绕在脑海深处。她不愿意想歪,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恍恍惚惚,时间过的飞快。陆繁星下班回家站在门口掏出要是,打开门,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顺手将包甩到沙发——然后听见“啪嗒”一声。是包落地的声音。她从没投掷失败过,此时才发现原本放满东西的客厅竟然空空如也。这是……被盗了?她匆匆跑出门去找小区内的保安,得到的回答却是——“陆小姐,今天一早确实有人过来给您搬家,是姓容的容先生,他手里还有您家的钥匙,他说是您丈夫的助理,所以我们就没有怀疑。”
陆繁星站在保安室门口,脸上一片茫然,怎么会是……厉绍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