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两辆小轿车停在会场侧面,赵锦荣他们那辆车的后方,而警车也跟着停下。从小轿车里走出来的,分别是镇委副书记崔干远,镇政府办公室主任霍新桂,镇长助理何根雷,顺达县工商局北教镇分局副局长梁杰宏,而后面警车里走出来的,是顺达县公安局北教镇分局局长陈志锋,以及四个佩有手枪实弹的警员。这样的阵势,确实把现场即时震住了。崔干远早就料到,526厂的工人会产生不满情绪,从而闹事,他在赵锦荣出发以后,亲自前往公安分局以及工商分局,跟那里的局长商量,需要到现场维持秩序,结果在这一刻,他们这个车队发挥了效力,让闹事者没敢再动弹。看到这样的场面,崔干远冷冷一笑,他感到现场是如此的安静,似乎都在等他上台发言,心中不禁充满了快意。向前走了几步后,他只是在这个静默中严肃地说:“谁要是闹事,就抓谁回公安局去,我看还有哪个敢闹事?”
此刻,何雄健正怒视着崔干远,直等到崔干远一直走到他跟前,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崔干远。何雄健深知,这次526厂被改组以及领导层被全部免职,背后的策划者就是崔干远,而崔干远这样做,也带着很明显的挟私报复意图,何雄健清楚记得,以前崔干远就因为自己说过的一句说话,扬言不会放过自己。现在崔干远显然是得逞了,看到他这个得意的模样,何雄健心中充满了愤怒,拳头也在捏紧,然而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保持着克制。崔干远站在何雄健跟前,得意地笑了两下,然后轻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不服气?想出手打我吗?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尽快出手,因为我一点也不害怕,公安就在这里,谁出手,就抓谁!”
何雄健只是冷冷地说:“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从来不会随便出手,因为我知道,对付那些使心计耍阴谋的人,必须要忍耐得住,不能中他的奸计。我也相信,如果某人靠着阴谋诡计去做违心的事,迟早有一天都会被老天爷收拾的,我们就静待那一天吧。”
崔干远立刻又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对何雄健狠狠地说:“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以后不再是这个工厂的厂长,组织也不会给你安排新的岗位,你还是想想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是回家种田,还是去打些散工混日子,如果再不行的话,可以申请低保,我一定会批你的,哈哈哈!”
说完后,崔干远不再理会何雄健,对着台下所有工人说:“同志们,你们现在一时在思想上接受不过来,可以理解,也没关系。迟早你们都会知道,工厂改组对你们是有大大的好处,以前你们的厂长根本不应该在这个位置上,就算不出事,他也不会留太久。现在把他撤掉,是人心所向,我来介绍一下你们的新厂长,请霍新桂同志上台。”
霍新桂在这刻走上台去,对着下面的工人说:“各位同志,以后工厂将由我来领导,我是你们的新厂长,而以后526厂将不再叫526厂,这个工厂会转型,将成为一个造纸厂,以前的设备要全部卖掉,然后购入造纸设备,而新的工厂,将叫珠江造纸厂,毕竟咱们就在这河边啊,是不是应该跟这河流扯上一点关系呢,我起的这个名字,不知道大家满意不满意……”台下工人们都以茫然迷惑的眼神望着霍新桂,他们始终心里拥护着何雄健,想让何雄健继续当他们的厂长,然而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人事安排,是镇委镇政府的决定,他们改变不了。而现场也有警察把守着,根本没有人敢出来闹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包括何雄健在内的十多个原工厂领导被撤职,顾长君,黎志民,袁利娟,林岳生,赖勒明等,全部被要求在两个小时后收拾包袱离开工厂。面对着这样的结果,何雄健不得不黯然接受,他并没有打电话给欧长贤,心想欧长贤肯定已经作出很大的努力,可到后来还是斗不过崔干远,崔干远也蓄谋已久,似乎想控制526厂。在现时改组既成事实的情况之下,他们就算作再多的抗争,或许结果还是不会有所改变。想到那个伟大的梦想最终无法实现,何雄健心中就隐隐作痛。然而他却不停在心里说着,现在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只要他咬紧牙关,忍辱负重,始终有一天还是会回来,并且把那些奸恶之人揪出,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也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话,迟早有一天,他的才华还是能得到机会发挥,他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气馁,更不能放弃心中那个梦想,必须时刻为着这个志向而不懈努力,自强不息。十多个工厂原领导被革职后,工人里面也有不少辞职的,而新上任的厂长霍新桂也一概不留,只要这些人不想干,他立刻批,一下子又走了几十个工人。何雄健虽然已经进入失业状态,可他还是努力劝说着原来的同事,顾长君,黎志民等,叫他们暂住在自己的家中,因为这些同事里面有不少外地人,被赶出工厂后,需要有地方落脚才能重新找工作。虽然何雄健的父亲何德根满口怨言,可还是拗不过何雄健,只得答应他,让他安排这些同事暂住几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何雄健他们虽然为眼前的处境而困扰,却依然经常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解决日后的生计,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有一技之长,可以随时到另外的工厂打工,然而却始终不甘心,也不希望大家分开来,只希望像过去那样一起共同奋斗。在一天晚上,当他们围在火炉前交谈着的时候,突然顾长君提出:“咱们为什么不一起搞个小工场,然后慢慢做大?没资金的话,咱们每个人都掏一点钱出来,这资金也就有了,场地呢,可以让何雄健找找欧长贤,或许欧长贤愿意帮忙,在附近找块小地出来,他是镇长,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听到顾长君这样的话,十多个原526厂领导都无比振奋,表示这样的提议很好,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何雄健。何雄健却感到有些为难,对他们说:“我真不知道欧镇长是否会支持,因为我们这样搞,就是私营性质了,不一定会得到他的支持,不过,我还是试试看吧,明天打个电话给他。”
顾长君却对他说:“雄健,现在刚开始,我们这小工厂或许不成气候,就得私下合股凑钱,以后等做成气候了,可以让欧长贤看看,是否可以让镇委镇政府注资到我们这小工厂,那咱们又变成集体企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