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邓世炎躺在床上,被缓缓推出急救室时,何雄健和顾长君都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去,看到邓世炎的脸色没有送进医院时那样的苍白,并且意识清醒,表情平静,他们都总算安心下来。这刻,邓世炎虽然身体虚弱,浑身无力,可却缓缓地移动一只手,在打着手势。何雄健看得出,邓世炎似乎想对自己和顾长君表达什么,立刻对邓世炎询问:“邓厂长,你要对我们说些什么,尽管说吧。”
邓世炎只是以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对他们说:“要注意,保密,我很快就可以出院,这件事不能让外界知道。”
说完后,他就闭上了眼睛,由于疲累过度,他的眼睛不能久视,也不能多说话,说出刚才那几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何雄健和顾长君没想到邓世炎在这个危难时刻,最关心的还是工厂的未来,他们都感动不已,点着头答应,会尽一切可能保密,不让外界知道。两天后,王子阳经过一番缜密的思索,决定打电话给朱志洪。虽然此前他曾跟朱志洪签下了协议,然而他却觉得,如果单方面相信朱志洪,把赌注全部压在朱志洪身上,那实在太危险了。正如邓世炎所说,朱志洪如果能私底下搞出这样的诡计对付526厂,那某天等他灭掉526厂的话,他同样可以使出不知什么诡计来对付雄风钢铁。这么有心机的一个人,并不是王子阳理想中的长期合作对象,他必须继续保持中立,静等形势变化,再作出应对之策。当朱志洪得知王子阳要修改此前签好的协议,即时感到无比吃惊,他立刻对王子阳说:“王总!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一定要分清敌我,526厂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果我们联合起来,一定能把526厂消灭掉。反之,如果我们不合作,那526厂就会飞扬跋扈,他们如果把恒业厂灭掉了,就会调头来对付你,你和令尊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就白白毁掉了。”
王子阳心里冷冷一笑,平静地对朱志洪说:“谢谢朱厂长对我的提醒和指点,但我从国外回来以后,觉得国人经常说的一些俗语也很有道理,比如说,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在目前形势还没确定的情况下,我不能相信任何人,协议虽然签好了,但修改总是可以的吧,可不要在外面说我言而无信,因为我并没有违反协议,如果你不同意修改的话,那就看着办吧。”
朱志洪知道王子阳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心想雄风钢铁还是很有实力的,如果王子阳决定从现在起,就中断对恒业厂的供货,那恒业厂就不是能撑多久才倒闭的问题,而是立即关门大吉,毕竟想另找一个实力雄厚的钢铁供货商,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估计就算找到也不一定及得上雄风钢铁。想到这里,朱志洪立刻回答说:“王总,我并没有说过不愿意修改。只是我想弄清楚这当中的原因,听说最近,你把526厂的供货商都约在一起,跟邓世炎见面,是不是因为邓世炎说了些什么,让王总你改变主意了?”
王子阳依然是心中冷笑,不予置评,只是回答朱志洪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不是因为邓世炎说过什么话,让我改变主意了,那你就自己想去吧,反正我已经让秘书把协议改好,你只需来咱们雄风的办公大楼,签个字就可以,我没有时间听你再说关于恒业厂与526厂的事,我只是抱有个想法,一切顺其自然啊,反正你们两个工厂无论是哪一家倒了,又或者哪一家起来了,我同样高兴,也有我的应对方法。”
朱志洪立刻对王子阳说:“王总,你听我说,邓世炎这人呢,足智多谋,这一点我是承认的。可他把智谋都用到这种暗算别人的事情上,我只希望王总你得小心他,不要让他暗算了。假若某一天你发现你并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候才真正的后悔莫及啊……”可就在这个时候,朱志洪却听到电话里响起嘟嘟的电流声,王子阳在电话另一边已经挂了线。邓世炎入院的事,只有顾长君和何雄健以及那个司机知道,就算他们回到厂后,也没有对下面的管理人员以及工人提起邓世炎的去向,当行政厂长黎志民问起,何雄健也只是回答说:“邓厂长参加这次谈判非常成功,但他觉得有点累,想休息五六天,回家乡去休养一下,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回来。”
虽然黎志民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邓世炎平时的做事方式,如果真会休假回乡,也必定会到人事部请好假,作个记录,以表示他这个一把手也跟普通员工那样,遵守厂规,按规章制度办事。然而,黎志民却估计,何雄健和顾长君同时隐瞒邓世炎的去向,这当中必定有原因,他也就没再询问下去,只是一直关注着这个问题。又过了三天,邓世炎终于回到工厂来。他的回归,让厂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前大部分工人都产生了不少猜测和担忧,想着邓世炎去了雄风钢铁公司谈判以后,就一直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可现在邓世炎终于安然无恙地回到526厂,消除了所有的担忧和揣测,工厂的士气也开始像过去一样高涨起来。回到办公室后,邓世炎就把何雄健和顾长君叫来,让他们把最近几天的采购以及供销数据都呈上,看过这些数据以后,邓世炎舒了一口气,对着他们说:“看来我那次谈判没有白去,采购方面已经稳定下来,没有供货商再闹矛直了,雄风钢铁也一如既往的接受我们的货款结算方式,估计王子阳已经不再相信朱志洪,这样一来,恒业厂就处于孤立无援之中,是时候让我们对恒业厂发起一次总进攻,我们得把最近赚到的钱,全部投进各个环节,并且要最大限度的让利给客户,把恒业厂逼到无路可走!”
听到邓世炎如此慷慨激昂的说话,何雄健和顾长君都不约而同地点着头,他们握紧拳,咬着牙。这样的时刻,他们其实已经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