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要打架了,要敢再打下去,我开除你!”
“我只是自卫!”
何雄健感到有些无奈的叫喊着。然而,就在他因为江阳的一句话而分心,龙华找准了时机,想重重的给何雄健一个扫踢,这一记袭击,足可以把何雄健踢得倒地不起。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一把声音从围观人群外面响起来:“停止打斗!如果你们再打,我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厂长那里去!”
这把声音带着浓重的淮南口音,所有人都往外面望去,只见一个同样穿着厂服戴着眼镜充满儒雅之气,留着卷曲长发的年轻男子,在愤忿怒目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当龙华和江阳以及崔洪江一看到这个年轻卷曲长发男子的出现,都惊呆了。龙华立刻停下来,本来想发出的重踢最终收在空中。而崔洪江则走到这个年轻男子跟前说:“顾技术,你怎么来了?他们没打架,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见纠纷,想切磋一下,我已经叫龙华别跟这种小家伙计较了,放心吧,厂里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顾技术你就别向邓厂长反映,毕竟没发生过吗?他们只是小孩子那样玩把戏,别当真。”
这个被崔洪江称作“顾技术”的眼镜男,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对崔洪江说的话没有异议。接着,他缓缓地走到人群围成的圈里面,走到何雄健跟前,目无表情,以浓重的淮南口音继续问:“刚才,你没受伤吧?那脚踢没踢着你了,我近视,看得不是很清楚。”
何雄健对这个眼镜男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并且对眼镜男在这个工厂有如此大的话语权感到诧异,因为他的一句话,保安队长龙华竟然被叫停。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副厂长崔洪江竟然也要微笑着上前向他解释,而车间主任江阳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装出一副和蔼的面色迎接眼镜男走过来。“我没事。”
何雄健只是轻轻回答一句,他没想到眼镜男还会如此关怀自己这个新来的员工,一时感到受宠若惊的失措。眼镜男转过身来,站到这人群的正中,开始以他抑扬顿挫的淮南口音,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说:“各位同志,咱们厂现在正处于极度困难之中,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如果同志之间不团结,因为某些矛盾而发生争斗,那是极为不好的,对厂里的风气将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刚才的那起事件,虽然我不会向厂长汇报,但也希望大家引以为诫,不要让这样的事件再度发生……”车间内的所有工人都点头称是,对眼镜男唯唯诺诺,车间主任江阳甚至拍起了手,带领着所有工人鼓掌。过了一会,眼镜男就和副厂长崔洪江以及保安队长龙华,互相说笑谈着,一并离开了车间,而江阳也没对何雄健再批评什么,只是让所有工人回到原来的岗位干活。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何雄健跟赖勒明和关辉他们坐在一块,赖勒明担忧地对他说:“健哥啊,你怎么管起我的事来了?这下可好了,你得罪了副厂长,以后他肯定想办法整你,我真难以想像,你以后的日子有多难过……”何雄健却回答说:“赖勒明,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哪能看着你这个兄弟被人欺负,肯定是要为你出手。也不管他是什么副厂长,反正他在我入职的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了,如果他真要整我,我不怕!”
关辉对何雄健一直怀着敬佩之心,觉得他确是条硬汉,然而此刻却提醒他,以后要小心这崔洪江,因为此前被崔洪江逼害最终在厂里干不下去的工人一大把,基本上哪个工人得罪了崔洪江,结果只有一个,要么干着最累最重的活,要么从厂里滚蛋。何雄健冷笑了一下,拍了拍关辉和赖勒明的肩膀,他早就下了决心,以后跟这崔洪江硬扛到底。三个人谈着谈着,何雄健又突然问起:“哎,刚才那个眼镜男,是什么人啊,连副厂长和保安队长也得给他面子?”
关辉回答说:“那个人叫顾长君,是厂里的技术员,所以人人都叫他顾技术,事实上,咱们厂没有工程师,就他一个搞技术的,是厂里唯一的大学生,以前邓厂长从街道办调到这厂里来,什么都不懂,就得到大学去挖人,好不容易把顾技术挖到工厂里来,可以说,全部的生产流程以及产品质量标准,都是顾技术弄出来的,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厂子,可他一直不肯承认他是工程师,只是认为他只是个技术员,因为他还年轻,跟咱们差不多大……”何雄健自问学历低,他小学毕业,因此得知这顾长君是个大学生技术员,并且是厂里如此重要的人物,心里不免生出几份景仰。最主要的,是这个顾长君在重要时刻救了他一回,并且那份亲切关怀,是何雄健可以感受到的,不像崔洪江那些狗领导,没把工人当人。中午吃完饭后,何雄健和赖勒明他们三个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没多久,江阳就带着一个拉四轮车的工人来到何雄健跟前,以满是鄙夷轻蔑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对他说,竟然连领导也敢冲撞,你真的没死过了。“何雄健!刚才你可真来劲啊,崔厂长说,你很有力气,就让你来点重活干,也不需要你实习了,这天开始计件,不过,你得完成这一百多个半成品,如果搞不成,那就是不达标,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江阳发出冷冷的叫喊声,指了指那辆刚拉来的四轮车,这车上满是轴承半成品。江阳的话音未落,在何雄健旁边的老师傅就对他求情说:“江主任,你可别为难这年轻人了,这一百多个半成品,就算是我,也得两天才能压完,而且还得累个半死不活的。更何况,他是个新手,你要他一下午弄这么多,可不把他累死吗?”
“你这老头别说什么废话!崔厂长给我指示,说他这么有力气,就得给他干这样的重活!如果你再给我说废话,我把你也连着一起整!”
江阳恶狠狠地对老师傅说着。老师傅还是锲而不舍,想继续为何雄健说话,可是何雄健拦在他前面,凛然对江阳点着头,回答说:“行,我一个人全干了!”
江阳暗暗发出冷笑,举起一只指头,半指着何雄健说:“你可得听着,不能加班。你得在这天六点钟下班之前把这些都弄出来,如果没完成任务,你自己去辞职!”
说完后,江阳就洋洋得意地离开。在他看来,何雄健就算累死累活一下午,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他交待的任务,因为那完全是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工作极限。何雄健看到江阳离开时的神情,不禁拳头捏紧,心中有着说不尽的激愤,然而他却没有发作,只是望了望这一百多个半成品,努力的思索着该如何完成这个老师傅也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老师傅劝他说:“年轻人,别为难自己,这活如果真要干,可得累死人的,你别干下去,辞职算了。”
然而,何雄健却在努力地思索着,他要寻找是否有更高效的操作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