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晴微微抬起头来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对老爷子的话还是不太懂。“你爱季洺琛，当然，你也知道季洺琛有很多的缺点，若这时候出现另外一个男人，他对你很好，对你死心塌地，你就能够改变心意接受另外一个男人？”
逢老爷摇摇头笑了一下，“我想你肯定是不能，所以当初分开了3年又回来了，明知他有很多缺点，你也接受了，所以爱情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老爷子说的话很玄妙，而且江予晴完全想不到老爷子会和他跨辈分跨性别谈论男女情爱的事，这多少让她有点迷惑，本着尊敬的心思，她也不确定逢老爷是不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一样，公开公平地讨论这件事？她还是在想老爷子的意图，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老了，老爷子的确是放低了身份像朋友一样和她客观地谈论这件事。他想说因为他不爱季夫人，所以子女们折腾这些事情也都是徒劳。可是，纵然，逢老爷子说得很对，因为他的心已经属于李英梅，即便他很明白李英梅某些方面不是那么好，可爱了就是爱了，并不会因为季夫人对他死心塌地，他就能够轻易转移恋情。但是，季夫人为他做出的牺牲难道他可以置之不理吗？而且他爱慕的李英梅是什么样子，他真的了解，李英梅的可恨真的只是他看到的那一点点可有可无的缺点而已？江予晴忍不住嗤笑了一下，笑得很无奈，也有点自嘲。她酝酿了一下才说：“爸，我听说过一件事，当初梅姨查出癌症的时候，你为了挽留最后的爱情，执意要跟妈妈离婚，转而娶梅姨，然后家里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比如妈妈突然出车祸进医院，后来季洺琛出面跟梅姨谈了谈，梅姨主动放弃了和你的婚约。你知道那时候阿琛跟梅姨谈了什么吗？”
逢老爷子不说话，可是那端坐的姿态，明显竖耳恭听江予晴的说辞。江予晴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说：“这件事前几天我问阿琛了，我也说给您听听吧。阿琛当时和梅姨谈了，说中了一个点，他问梅姨如果是为了感情才和您在一起也就罢了，可是大家都很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爸爸您在一起。如果只是想找一个备胎而破坏别人的感情，让爸爸您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会怎么样？因为阿琛和季夫人的退让，梅姨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了，她是想冒着跌入谷底一无所有的风险再去挑战一次阿琛和爸爸的底线？”
江予晴又扯了扯嘴角，“这番话说完，梅姨就退出了，再也没有和你结婚的念头。你可以认为是阿琛威胁她，但是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阿琛只是讲道理，让她自己选择。所以结果是，她选择了她现有的利益，放弃了和你的爱情，所以爸爸，你在梅姨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
“我是晚辈，但还是要说几句不中听的，梅姨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否则她不会轻易放弃你，和陆叔叔结婚。梅姨又为什么这么多年和你纠缠不清，不是因为她恋旧，只是因为知道你可以给她和她的儿子更多的东西，她一点都不在乎你，她在乎的永远是她在你心里白莲花的形象能存活多久，能给她余生和她儿子的生活带来多长久的利益而已。”
“爸，你自认为了解梅姨，知道她有很多的缺点，可你真的了解到这一点吗？我是女人，我看女人更明白，女人有时候自私起来真的很可怕。阿琛对女人理智客观，他看梅姨看了十几年了，他也看得更明白，一直以来都是爸爸您自欺欺人而已。”
“还有，您不愿意接受妈妈，我也不强求，毕竟爱情这东西强求不得。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她曾经为你做出的牺牲和付出，你应该感激她，怜惜她，即便在她死后，看看她的儿子，您至少应该做出一些补偿而已。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阿琛，真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江予晴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无奈，甚至还微微有一点咬牙切齿。她今天说话僭越了，冒犯长辈了，可是很意外地逢老爷都没有训斥她，甚至沉默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话语。当然，她也不知道比起她的话语，30几年前的结婚视频，季夫人年轻姣好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面前的模样给他更大的冲击。那个女人从最美好的年纪开始陪伴了他一生，他以为从来没有在他心里留过印记，可是30多年的相濡以沫、或者说相敬如宾也罢，多多少少还是会对他产生一点影响。有些感情不是爱情可以概括的，可能只是长时间陪伴而产生的熟悉感而已，她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了一点感觉。逢老爷也没有给她回应，只是等她倾诉完了，两人带着轮椅在花园里逛了几圈，逢老爷忽然说：“送我回去吧。”
江予晴也没有坚持，就推着轮椅送他回去了。…… ……回到病房里，逢老爷对保姆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儿保姆从外间找出来一本相册，递给逢老爷，逢老爷翻了翻，忽然拿过来给江予晴说：“你来看看李英梅吧，也看看你妈妈，你会知道我对待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不同，也不枉费你费尽一番心思了。”
这相册虽然很老旧了，但看外包装的挨次程度，以及牛皮的油感也知道经常被翻阅以及被珍藏。江予晴好奇地翻开，果然看到的都是逢老爷和李英梅年轻时候的照片，从他们很小的时候认识，到他们少年，到青年，到后来各自结婚成家。照片里也有陆叔叔，他们三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逢老爷指着一张李英梅脚上缠着石膏倚靠在医院的病床上，和逢老爷以及陆叔叔微笑合影的照片说：“当时几个人放学一起骑车回家，路上打打闹闹，她是为了推开我才被车撞的，那时候她15岁，年少的感情最真，没有谁可以否认，所以也不用怀疑她对我别有用心。”
江予晴微微惊讶地看着他。逢老爷又翻到了他们大学时期，有一张李英梅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周围围着逢老爷和陆叔叔等一群朋友，还有李英梅的几个同样穿着学士服的同学。逢老爷和陆叔叔比李英梅大一岁，没有穿着学士服，看样子那天他们两个应该是去学校给李英梅庆祝毕业的。“还有这里，当时她毕业也拿到了出国留学的申请，那天她笑得非常开心，因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后来你也知道了，她没有去，因为我，她留了下来，当时两家情况有点复杂，我让她走，她没走。她已经在她最爱学业的和我之间做出了选择。”
江予晴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管李英梅是不是真的，但逢老爷认为她是真的。她的目光在李英梅的毕业照上浏览，突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男一女，挨得很近，俨然情侣。那天也是他们的毕业典礼，他们可能和李英梅同班，而且关系还不错。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江予晴仔细看着那两个人，忽然手都发抖起来，慌慌张张地指着那两个人对逢老爷说：“爸，他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们和李英梅和你们都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