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果真藏着坏心眼,中午过后,天空灰色变成了黑色,像老板脸色一样,说变就变。初秋的雨,在雷声的陪伴后,才懒散地缓缓落下,雨点小如黄豆,打落在身上有点柔,柔后一坨冰凉,直击皮肤的神经,然后缓慢地扩散在衣服上,成群的雨滴点点湿透了全身,冷的直哆嗦。这个季节的雨,有个坏毛病,就是越下越多,持续的时间也很久。遭遇下雨的捣乱,曦叶他们停止前进,在冷冰冰的雨水中,哆嗦着身体,互不吭声地相互望着,都像被雨水冷冻了一样,没个法子。由于在城市边缘,幸得没到山穷水尽的困境,还有许多村庄可以避雨,被雨淋透了的几人,拖起哆嗦的身体,狼狈的把车子推往村子,来到一处农家大门屋檐下。此时,雨势越加凶猛,连成一条条雨水线在半空中直往下掉,天空的色彩黑与灰混合的非常朦胧。这座农家大门,看上去有了年头,门面也算宽大,可以紧挨着容纳八九十人一块避雨。曦叶几人把车子支在门口,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跨进这家人的大门屋檐下,来躲避雨水的攻击。衣服上的水印一坨一坨,发梢上也有了雨滴,嘴唇冻得发紫,像长时间缺了母亲奶水的孩子,显得消瘦不堪。受到雨水攻打的几人,又窝了一肚子火,开始怨天怨地怨人——燕子埋怨杜占伦提前不查看天气预报,徐鹏埋怨杜占伦与燕子吵架骚扰了老天的雅兴才惩罚下的雨......各说各自的苦,各说各自的理,都有独见旗帜的一面。此时,几人完全丧失了做人的道德,也没个受了高等教育的素养,像一群十恶不赦见利忘义的活土匪,相互没有一点退让的余地,就差没有打起来。这般肆无忌惮不考虑后果的争吵,果真惹恼了这家的主人,“咯”的开了一扇门,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妇女,头戴一顶宽边遮雨的草帽,身穿蓝红花格子短袖,穿着拖鞋,一只手抓住门边,火抢般的眼神死盯着曦叶几人,快速打量了一下,说:“吵啥,你们是什么人?”
五旬妇女一口方言,语速极快,直说重点,满脸的防御表情,视曦叶几人为仇家,像要打劫她的祖宅,她神态严肃,表情冷淡。曦叶几人顿时变得慌张,不知所以然来,只觉得大难临头祸端四起,像合伙干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结果被人抓住。面对眼前的妇女,一路受到欺负的一根筋杜占伦勉强着冻麻木了的脸微笑,说:“你好,阿姨,我们只想避会雨。”
“避雨?你们是哪里的人?”
妇女一门心思质疑。“阿姨,我们是学生,今天骑车出来郊游,不幸遇到这般鬼天气,你看,外面是我们的自行车。”
杜占伦礼貌解释说,指着继续淋雨的自行车详加说明。解释完,妇女用手将草帽向上提了一点,伸长脖子,扩大视线后,两眼朝车子瞟去,看完车,又将目光投向淋成了落水鸡的曦叶几人,说:“玩来的学生呀!避雨就避雨嘛,老吵吵啥,这点礼貌都不懂,啥大学生?”
“咯吱”一声,门关了个严实,中年妇女气呼呼地没个好脸色就消失在了门里面,从哪门缝里扑来一阵歧视的冷风,没留下一点的同情心,给了警告,狠心离去。曦叶几人真实地吃了一个冷门羹,冷过此时的雨水,随之身体也愈发的冰冷,自作自受的几人特别尴尬。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这位陌生的妇女不但没乐,反而更加讨厌曦叶他们,貌似中华民族五千年的仁义礼智信在她身上就如同一个零字样,没有一句问暖贴心的话,更视曦叶他们像仇人一样的可怕。受到冷落的几人,气的脸色跟着嘴唇一样的发紫发青,恨不得就此冒雨离去。雨势毫无减退下来,路面上的积水也开始相互的流窜,屋檐下偶尔被风刮进来一些散落的雨滴,很直接地刺激着哆嗦的身体,让你冷上加冷。不知是良心的发现,还是爱心散发了,妇女进家后不到两三分钟,那扇门“咯吱”的第三次响起,妇女语气有了点好转,说:“学生们,进来避雨,站外面还会被雨淋到的,来,快进来。”
短短几分钟,态度就有了质的转变,绝望中有了希望,寒冷中有了温暖,真是出乎意料,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难。”
曦叶几人虽惊讶,也很感动,燕子紧抱双臂上下来回摩擦取暖,说:“谢谢阿姨,实在对不起,刚才吵着你们了,真抱歉,我们还想在你家门口避会雨,保证再不出声了,待雨势稍减后,我们便离去。”
“一群傻孩子,衣服都湿了,外面贼冷,赶快进来,快!”
妇女拽起站在靠门边的徐鹏衣角叫道。冻透到骨头的几人,随之进了陌生的人家,二层小楼,显得陈旧朴素,院内的植物正接受着雨的洗礼,枝叶变得更绿更干净了,成片满足与开心的姿态,房顶瓦沟里连成直线的雨水,像一排排流动摇摆的珠帘,模糊地挡住了看望客厅的视野。几人扭扭捏捏跟着家主来到客厅,那收拾干净明亮的客厅,陪衬着老旧的家具,彰显出了这家人浓浓的和睦与幸福。意料不到妇女的老伴居然坐在轮椅上,身体消瘦不堪,煞白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凹下去的眼窝深的像个小鸟窝,早已分不清眼珠子和睫毛的位置所在。老伴怕雨天的寒气,下半身用一块很厚实的灰蓝色褥子盖着,只露出黑棉鞋,双手乖巧地放在褥子上面。见曦叶等人缩着湿露露的身躯,有气无力地用手摆了一句肢体语言,指着地下凳子,示意让其坐下。见病魔折磨吞蚀的老人,曦叶心里顿时酸起来,像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样难受,空的只剩下空气在游走。老人见到如同花蕾般的曦叶几人,眯着眼微微一笑,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欢迎,好......”又轻微点着如同机器锈坏掉的头,吃力地摆起发黄僵硬的手,指着凳子,再次示意让曦叶他们坐下。阿姨给每人倒杯热水,坐下来,随意聊起来,也聊到这家人的故事——夫妇是退休的工人,两个儿女,女儿出嫁远方,儿子出国日本,不幸之事老伴五年前得了重病,从此过上了离不了轮椅的日子。阿姨对家庭这样肯定的说:“子女都大了,再用不着操心,现在的日子,便是每天照顾老伴,也算幸福,知足了。”
这番世上最平淡的话,道尽了这个家庭之中最大的责任与爱,成功的子女,养病的老伴,一喜一悲,余生照顾老伴,没成负担。下午五点多,雨势才有所减小,看似上天累了,不耐烦了,急如剑般的大雨变得稀疏落下,仿佛对大地的惩罚变成了一种施舍。曦叶避雨足足呆了四个多小时,中国讲究“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五人算避难来到这陌生之家,也受了热情相待,趁家主不留意,一人一百元,压在茶杯低下离去。返程时,为了赶时间,就把双人车安排给两男同胞,几人在稀稀点点的雨滴中背负着愁容满面的心情全力往回骑,不再去晃晃悠悠、不再去瞟眼路途的风景、不再去展示激扬的青春,也没了骑车的乏累,全身只剩一个念想——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