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你还是个灰头土脸的乡巴佬小村姑……”“老板,虽然不像你那么有钱,但我家在衷音传媒也是有股份的好吧,你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
妃芸冷淡的说,目光凉凉似刀。“而且,不要妄想灌迷魂汤,说,结婚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逃不过……孟潇索性坦白,反正这里只有她们,以及在前面开车的池星曜。“我要和梁钟绰结婚了。”
“就是那个被逃婚的梁大少?”
“那是事故,不是逃婚。”
孟潇面不改色的说。别人是绝对看不出来,始作俑者就是她。“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他又为什么会娶你,这件事也太诡异了。”
“过程十分曲折,而且解释不清,但我保证,总有一天会全部告诉你。”
妃芸凝视她两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随后,点了点头。孟潇松了口气,她和妃芸的关系很复杂,但总归是亲密的,不希望被不必要的东西破坏。“怎么样,纽约好玩吗?”
她用轻松的口气问道。妃芸的眉毛霎时揪在一起,让孟潇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老板,我去的是柏林。”
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随即,便是前面池星曜噗嗤噗嗤的笑声,并且越笑越放肆。孟潇也扶额苦笑,心情却是好了很多。可惜这份好心情没有维持几天,等到了婚礼现场,就完全变得恶劣。太仓促了。连宾客都几乎来不齐,要么日程太满,要么不敢相信。婚纱和戒指虽然不是之前的那套,但也没时间定做,婚宴在梁妈妈的指示下变了风格,但准备时间不足,反倒比上次还寒碜。……差不多吧,对于假结婚来说,这种程度已经够了。孟骧全程都黑着脸,女儿和梁钟绰结婚就已经很让他不满,这种局促的安排更是让他火冒三丈。如果是风风光光嫁过去,哪怕梁钟绰是个麻子瘸子他也能笑的开怀,可看现在的情况,他自己是绝不会从这场婚礼中得到什么好处,当然不高兴。梁家父母也脸上无光,露个面,就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走了。孟潇脑中起了个荒谬的念头——唯一期待这场婚礼的只有她,唯一能从这场婚礼中获取一点幸福感的,也只有她。“这就是你要的?”
化妆室里,身为伴娘的妃芸冷冷的说,她身着白裙的样子美艳不可方物,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目光。“差不多。”
“我一直以为你的智商比我高,原来是一场误会。”
孟潇无奈,“大喜的日子也要埋汰我?”
“喜?”
妃芸着重的咬了一下这个字,“有什么可喜的?梁钟绰的表情跟出殡一样。”
“话到这里就可以了。”
孟潇面露不虞。妃芸自知失言,又不愿低头,只好冷着脸,蹬着高跟鞋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敲门声。“怎么,打算道歉了?”
孟潇回头,推门而入的,却是孟澈。“是你?”
“……姐。”
“有事吗?”
“爸妈……都已经回去了,叫我给你说一声。”
孟潇脸上涂了太多粉,所以看不出那份苍白,她默了一会儿,答:“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我是伴郎,哪能走。”
或许是因为此刻太过寒冷寂寥,她竟觉得孟澈那张脸也有些可爱,但只是一瞬,随即又让自己守住那份坚持。“随便你。”
“……姐,你这样真的能幸福吗?”
“你会在乎我的幸福?”
孟潇冷冷的讽刺。“在乎。”
孟澈的脸上,是难得的真挚,诚恳。孟潇为之一楞,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幸福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想要的东西,玉碎瓦全也要去拼一拼。”
这似乎是他们仅有的,心平气和的对话。孟澈似懂非懂。纯洁的花拱门,孟潇一个人走向梁钟绰,每一步都像英勇的踏着尖刀而行,那些虚幻的祝福她并不在乎,只在乎眼前真切的人。他梳着三七分的背头,目光平淡,伸出手肘,似乎等待了她很久。脚下的花瓣柔软娇嫩,心中时而坚硬,时而柔软,时而冰冻,时而沸腾。这是她十五年的梦想,现在,实现了。往事一幕幕纷乱的重现。儿时在聚会中的惊鸿一瞥,少时脚步跟随流转在校园每一角,长大后,每一次偶遇的强装镇定。为什么像她这么有勇气的人,会始终无法告白?应该是预感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丰沛世界的一个像素点。但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做个像素点,而是要做他的全部!安然悄悄坐在角落,孟潇是知道的,本想看看她脸上是伤心还是怨恨,没想到只有淡淡的冷意,令人心底发寒。伸手,拐住梁钟绰的手肘,鼻尖是他淡淡的薄荷香气,孟潇把脑子里有念头尽力清空。接吻的那一刻,她睁着眼,看着那张英武不凡的脸庞一点点接近,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挺直的鼻梁如同琼玉铸就。柔软的不可思议的嘴唇轻轻摩挲,灼热的鼻息融化了整个心房。这一刻,她是胜者。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之后,她自傲的望向整个大厅。即使成为笑话,即使独立支撑,她依然靠自己拼得的想要的东西。前方是荆棘无所谓,是深渊也无所谓,她绝不会后退,哪怕堕落成恶鬼。婚礼很快结束,毫无喜悦,冰冷的就像入殓,这一点,妃芸倒没有说错。夜晚,孟潇清洗好自己,坐在铺有软榻的飘窗上,目光散漫的看着窗外点点烁烁的星火。道路上流动的车灯,冥冥相聚,又冥冥分离,故事发生着,又悄然错过。梁钟绰洗完澡,穿着睡衣走进来,头发和眼神还带有一点湿气,手搭在门把上。孟潇回头望着他,翻着书的手指,压的苍白。“主卧让给你,以后我睡书房。”
“……嗯,知道。”
“很抱歉吻了你。”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初吻。”
这句话是骗人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留着初吻,只为了今天那粗略的一瞬。“你不介意就好,祝好梦。”
“你也是。”
梁钟绰点头,关上了门。冷冷清清的一段对话,别说夫妻,就是稍微相熟一些的朋友,还要更热络一些。这套婚房是梁家添置的,两个人的私人物件并不多,估计以后也不会变得更多,毕竟都有自己的去处。关了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他们并没有结婚证,反正外人想不到,他们会不去办理这玩意儿。可是此刻,她想要一张结婚证,上面写了她和他的名字,贴了两个人身形相靠的照片的结婚证。永无止境的漆黑中,她的枕头渐渐湿热。蜜月旅行是不存在的,两人都非常忙,第二天就直接参加工作,一周只见了两次面。不知怎的,这情形被梁家二老知道了,把他们叫回老宅批判了一番。“虽说你们都是有公务在身,但新婚燕尔,这样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算什么意思?”
孟潇低头受教。梁钟绰一边点头,一边偷偷撩起袖子,想看时间。啪!一鸡毛掸子打在了他的手上,把旁边的孟潇都吓得浑身一颤。梁妈妈怒气冲冲的,但梁钟绰显然见惯了母亲发脾气,并没有被唬住,而是狗腿的去帮她捏肩,小声抚慰。梁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结婚肯定不是出于感情。”
梁钟绰的手滞住。孟潇的呼吸也一下子屏起。两个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应对。“我活了几十年,又处在这种这种位置,什么人情世故,牛鬼蛇神没见过?”
梁妈妈抿了口香茗,幽幽的说:“我不在乎你们有什么算计,但既然结婚了,就好好做出个结婚的样子。”
孟潇和梁钟绰唯唯诺诺,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妈。”
“知道就好,这个周末哪也不要去,留下来陪我们两个老人家。”
“蛤?”
梁钟绰没想到会有这一招,“妈,我四十分钟之后有场会要开,现在赶过去都已经迟到了。”
孟潇跟着点头,她今天还要和一个老客户洽谈最新的合作案,走不开。“不止是留下,还要给你们断网!这两天不要想着办公!”
梁妈妈闭着眼说,显然是什么都不愿听进去。“不要以为你们作为公司的总裁有多重要,就是个旗帜而已,下面的总经理副总经理一大堆,人家才是公司不可缺少的支柱。”
就这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孟潇和梁钟绰住了下来,而且还是一起睡在梁钟绰原本的房间。“现在怎么办?”
孟潇坐在椅子上,头疼的说,她在给池星曜打了通电话之后,手机就被收缴了,梁钟绰也一样。“不知道。”
梁钟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为何很疲惫的样子。印花窗帘拉开一半,阳光落在他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上,鳄鱼皮带凹凸不平,反射出奇异的光。他的碎发有几缕沾在额前,眼睛自然的闭着,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摊开双手,腰身收紧,像是等待着拥抱。一瞬间,孟潇心头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悄悄的,去牵住离她不足一米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