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要做的什么生意，老吴很清楚，他也知道杨瑞光有机器还不行，他需要卖场的配合，允许他进驻。银座位于香港路南京路交叉口，属于青岛市的旺角地段。不过说起来银座在青岛的地位却是尴尬的很。首先“银座”给人的印象就是日资的。商人可以不是愤青，但愤青却是无处不在，在它还没开业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抵制”的声音。其生意到底好不好，人气到底旺不旺，谁也没有个定论。当然，江湖传言地铁二号线将穿过并联通银座地下，或许……能给它带来一部分人气？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其次，银座的位置虽然不错，但是东有佳世客、大商麦凯乐，南有阳光百货、百丽广场，西有家乐福，还有四月底开业的人气爆棚的万象城……在几大综合卖场的包围下，其日子 能过成什么样？这种情况，老吴也知道，不过，他目前的直接关系，就是城建的这个林部长，很早之前他就听说林部长经手了银座的这个项目，跟甲方是很熟的。有他出面，沟通起来就方便了许多，也可以让杨瑞很轻松地进入卖场而没有任何阻力。至于其他的，老吴心里也没有底。与其贸贸然找个不确定的因素，不如搞个稳妥点的，至于生意好不好……似乎杨瑞的声音跟一般的也不太一样。把杨瑞这边的情况跟林部长简单介绍了一下，电话那头有点懵。“这……新玩意儿啊。”
“现在这个社会，不搞点新潮的，哪来的钱赚？”
老吴跟他开着玩笑。“不是，你觉得这买卖能行？”
“我觉得还好。先试试呗，不行再说。”
“试试也好……不过……”“不过什么？”
“你觉得银座能行？我个人建议昂，银座不管从哪个角度将，都比不了万达、万象城，佳世客什么的，估计连利群都能压他一头。”
林部长跟老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关系了，作为朋友，他也是实话实说，直言杨瑞的这门生意，放在银座可能效果不会太好。“嗨，我还不知道你说的那几个卖场火？问题是我不认识人啊，哪怕是去利群，也得老徐同意吧？”
老吴无奈道。听他说完，林部长却是笑了：“去利群还用老徐点头？老徐那么大的老板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儿？跟他们商务部沟通下就行了。”
他们说的老徐，自然是利群集团的boss徐恭藻。不过嘴上用的调侃语气喊他“老徐”，可实际上对老徐其人，不管是林部长还是吴建斌都得喊个“服”字。虽然利群只是青岛当地的品牌，但是从无到有，现在人家已经坐拥全省万平以上的购物广场34家，便利店800多家……当得起一个“牛”字。不管他用的是何种手段。林部长接着说道：“要我说，利群就不错，谈妥了一家，全青岛各区市十几家购物中心随便他摆。”
“我可听说了，他家不太好伺候。”
“我先帮你问问，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你们那东西也不算占地方，只要价格别太离谱，你们摆着也没问题的。”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可别了，万一不成呢，弄好了再说吧。”
“嘿，旁的别说了，也有日子没见了，今明两天你哪天有空，咱一起坐坐。”
“我最近不忙，大哥说了算。”
俩人说笑了一阵，这才挂了电话。杨瑞并不知道老吴在后面给他做的一切。两天后，他约了杨成在四方路吃烧烤呢。四方路，是临近中山路的一条老街。从二十多年前起就是青岛有名的一条小吃街，以烧烤为主。因为价格便宜，味道又不错，是一个十分实惠的所在。杨瑞从初中的时候就来过这儿，只是当时沿街拉客的小哥的“热情”让人很难接受，那几乎是把人往店里拖的节奏哇。现在好了很多，人气也依然火爆。俩人寻了个小单间，点上一桌子烧烤，两扎纯生。相对杨瑞的大咧咧，杨成虽然比杨瑞大着两岁，反倒显得有些拘谨。“瑞瑞，你今天这是……”杨瑞约他，他多少有点打怵。毕竟，当年是他爹不厚道在先啊。可问题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对那件事上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只能被动地接受。因为那事儿，两家六年没什么来往，但不知道杨建国是打哪儿得到的消息，听说弟弟一家现在发达了，小侄子也有了自己的生意，听说还挺红火，一时间也让他有些心热。谁不想有个牛逼的亲戚？这才有了他打发杨成趁着过节来弟弟家送点东西，顺便探探口风的举动。二叔倒是没啥，对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热情，只是杨瑞哪天回来的时候，对他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只见杨瑞当时的表情，杨成就赶紧溜了。从这些情况来看，杨成也能明白。或许爸爸的算盘还能打上一段时间，毕竟只要二叔还在，两家的关系可能还有缓和的余地。但再看看杨瑞，杨成心里就没底了，若是有一天二叔不在了，那杨瑞估计也不会再搭理他们家了吧？他也不是没点自己的节操，前倨后恭这种事情，做出来就是打自己的脸呀。想想自己老爹当年做的事儿，杨成心下感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问题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他成了缓和两家关系的纽带，这担子砸在他肩上，他就得担着。所以，杨瑞约他过来，就算他再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而且，杨成估摸着，这次杨瑞找自己，怕是因为自己卖给二叔保健品的事情吧？“你现在做保健品？”
杨瑞随口问着。“啊，是啊……不过，我给二叔的那些，可是……”杨瑞抬抬手打断他，说道：“你给我爸买的那些我看了，进货价就不止五千八吧？ ”杨成讪讪一笑，点点头。原来杨瑞是知道的。为了缓和或者说弥补两家的关系，杨成也是下了 大力气的。他是做保健品的不错，但是保健品也是有成本的。自己家卖的东西，杨成知道效果不大，但一些对身体好的成分还是真有的。所以，他这才选了一些给二叔带过去。但自家叔叔自己知道，如果直接送，他肯定不能要，他索性说是让二叔帮着完成任务，才让杨建军给收下。后来杨瑞回家看了看那一堆保健品。就算他不知道具体价格，单纯从数量上来看，那特么的也不止五千。杨成这种下血本的做法，让杨瑞看到了他的诚意，加上自己确实想用一用他，这才决定尽快跟他碰个头。“你现在在哪个公司干？”
“完达山。”
“完达山？！他们家有保健品？”
说起来，完达山是个国内的老牌子，但给杨瑞的印象，他们家是做奶制品的啊？可以说绝大部分八零后，都是喝完达山长大的。那会儿，还没有那么多的进口奶粉，也没有那么多的三聚氰胺。至于后来，因为奶制品的牌子太多了，选择多了，加上青岛本地琴牌的地方保护，完达山也渐渐淡出了青岛人的视线。忽然从杨成嘴里听说了这个名字，让杨瑞有些惊奇。“是啊，近几年才做起来的，主要是做牛奶的衍生品，什么牛初乳啊，面膜啊，营养品之类的。”
“那盐藻是怎么回事儿？”
“那不是我们家的产品。”
杨成也是实在，直接说了实话。他给杨建军带的礼品，有他们家自己的产品，也有他听同行说的多少有点效果的保健品，而并非全是他们自家的 东西。“好吧。”
杨瑞耸耸肩，转而问道：“你做这个多久了？”
“两年半了吧。”
“嚯，还有零有整儿。”
杨瑞随口开着玩笑，却让俩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好多，而杨成 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你最近咋样，看样子……挺不错的呀。”
看看现在的杨瑞，虽然衣着打扮上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但是，整个儿人的气质却透着一股能看得出的自信。“还行吧，之前弄了个停车场，比较稳定了，最近准备重新开个买卖。”
“本事了啊！来，走一个。”
堂弟出息了，杨成似乎也与有荣焉，乐呵呵地说着。“运气好，赶上了。”
“那也本事。”
杨瑞说了实话，杨成却觉得他只是谦词。对此，杨瑞也没多解释，而是问了句：“你在那边干的怎么样？”
“呃……还行吧。”
“嗯？怎么回事？”
听杨成的口气，杨瑞怎么就觉得里头似乎有点事儿呢？要是他属于干的不错的，也不会说“还行吧”这种话。“就是……还行吧。”
听杨成不肯直言，杨瑞蹙眉道：“跟我还用藏着掖着？还是你觉得我找你过来是想看你笑话的？”
杨瑞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杨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杨瑞却没给他机会。“以前事儿，我爸也说了，过去就过去了，再说那也跟咱俩没关系。怎么说也是血亲，有事儿你和我藏着掖着有意思么？我找你过来是有事儿，可跟以前的事儿没一毛钱关系。”
“嗨！”
杨成见堂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重重一叹，跟杨瑞吐露了实情。杨成原先不是做保健品的，而是医疗仪器。或许是老杨家有种遗传，就是嘴皮子功夫都不错，杨成做销售也是一把好手。不过，随着医疗仪器销售这个行业的竞争日渐激烈，价格也愈发趋于透明，以往的暴利不仅不再，但给医院、医生的返点却并没有跟着降低。这样一来，除非是做那种独家的、极具技术含量的医疗器械，否则想要生存就必须在红海里搏杀。很不幸，杨成所在的单位并不具备“独家”、“极高的技术含量”这种属性。眼见在这家公司赚钱愈发困难，杨成在两年多之前选择了跳槽。多少算是沾点边，他选择了保健品。这种东西，成本低，利润高。给他们销售人员的提成返点也是高的惊人。而且，现在的保健品是经过洗牌了的。以前那种用劣质原料造假的东西，几经媒体曝光已经没什么生存空间了。但凡现在还在做的，都是经年的 老牌子。完达山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东西到底好不好，那玩意儿又不是药，连他们自己都说短时间内看不出效果。可要完成销售任务，他们的套路还真就跟杨瑞猜测的差不多。就是以真情和陪伴作为卖点，感化老人之后让他们掏钱购买。“你知道我们领导是怎么和我们说的吗？”
“怎么？”
“如果你能让老人说你们：比个儿都好，那你们就赢了。”
“比儿子都好？”
听了杨成这话，杨瑞也有些无语。如果换个角度来看， 一个卖保健品的业务员天天过来陪老人聊天，逛街，走路搀着，买东西帮提着，累了给揉揉肩、捶捶腿……这特么的一般儿子是真做不到好么？“我这个人……怎么说，对俺老头子也没那样过啊。头前干着还行，也觉得这样挺好。但你也知道，现在这哥保健品市场竞争也激励的很，总之，买卖不是太好干。”
“是你忽悠不动那些老大爷老大妈吧。”
听完杨成的解释，杨瑞怼了他一句。“也不能忽悠的太过了啊。”
杨成挠挠头。他有些话想说，却没说。但杨瑞也能理解。就是杨成对做这个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或许公司一直在宣传长时间吃了才有效果，但这个“长时间”到底是多长，谁也不知道，至少两年多过去了，杨成听到的，反馈说效果好的，在他看来，心理作用更大一些。只是，这跟那些老人拿出几万，十几万来买保健品相比，他总觉得这事儿似乎……不那么地道。“行了，我知道。”
杨瑞说着：“既然这样，你也别纠结了，我新公司缺销售，不用你给人家装孙子。”
“你……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