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听命令?!说好的先稳定住他拖延时间等警察包围工厂你为什么要擅自打乱计划!!!”
“你知不知道刚才情况有多危险?如果狙击手没有看到他手里的枪对着你或者如果在那样的建筑遮挡加夜色光线下子弹打偏了,你知不知道你就……” 周副队一口气喘不上来话噎住,气的一脚踹上病床,病床上的男人唇色苍白,垂着眼挨批,表情淡淡,手臂的刀伤已经被包扎好,此外还有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半晌启唇说:“他激我。”
周副队恼了,也气笑了,“你也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啊!我在耳麦里嗓子都吼破了你是没听见?!”
贺凉迟抬起睫,“抱歉,是我听了他的话情绪没有控制住,如果因为我给行动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愿意承担责任。”
“你承担个毛的责任,他妈是老子猪油糊了脑同意让你去的,你要是死了,担责也是我这一身警服脱下!”
一旁拿笔记录的队员拉了拉他,“副队消消气,冷静冷静。”
行动的结果万幸,但这一行最怕万幸,一个没幸好搭进去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周副队还欲再说什么,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飞奔的脚步声。 门“嘭”地一声,几乎是被撞开的。 孟澄眼睛通红,直直地盯着靠坐在病床上的人,整张脸吓得毫无血色,她勉强支住发软的腿,稳着步子走过去,拿起包就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周副队摸了摸脑门说:“你先养伤,后面再配合我们后续工作。”
屋里就剩下两人。 沉默对峙。 “孟澄。”
贺凉迟出声喊她,嗓音干哑得像是声带破裂了,“我没事。”
孟澄肩膀颤抖,后怕的眼泪止不住,她简直想上去打他一顿,“贺凉迟你跟我保证的什么啊?”
“你、你逞什么能啊?他逃不掉的,警察迟早会抓到他的,你插什么手啊?!”
孟澄捂着脸崩溃大哭,声音噎哽:“贺凉迟,赵卓松他是个疯子,背着那么多人命,事情败露了,他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你知不知道啊?!”
“他就是想拉一个人陪他去死你知不知道啊!”
孟澄手扶住床,破声大吼之后身子渐渐瘫软地滑了下去。 贺凉迟过去,把她拉进怀里抱着,消毒水和腥铁的味道充斥弥漫进鼻腔,像催泪剂熏得孟澄胸口心脏发酸发胀。 “孟澄,不用怕黑了。”
“也不用再怕不开灯的深夜,不用再怕做无休止的噩梦。”
“他死了。”
孟澄哭得失声,说不出来话。 她不怕啊,有他在她就不怕那些了,她最怕的就是他出事啊…… 她最怕的就是,她最后一个重要的人也失去了…… — 楼下花坛。 周副队吸了口烟,往楼上看了眼,“这姓贺的本质上也是个疯子,跟赵卓松一样让我头疼!我都怕下一个逮的就是他!”
什么没控制好情绪都是放屁。 他就是在赌,他在拿自己的命赌,逼赵卓松拿枪对准他,再把赵卓松的脑袋拎到警方的狙击手视野范围内,等狙击手开枪,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变相地、亲手杀了赵卓松。 但凡狙击手慢0.01秒…… 疯子! 周副队抹了把脸。 “不会的……”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周副队一顿,扭头看了林雨薇一眼,“什么不会?不会什么?”
“周副队,五年前的事您已经听孟澄讲过一遍了,但是我想再给您讲一遍。”
林雨薇看着他,“以我的视角。”
周副队凝了几秒,掐了烟。 “说吧。”
…… 林雨薇偏轻柔的嗓音述说完,她并没有再赘述孟澄经历的事,而是讲了一群性格各异的少年少女,周副队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所以不会的,贺凉迟不会成为下一个赵卓松的,因为他们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恶龙,一个是屠龙的少年,屠龙少年不会变成恶龙……” 林雨薇也抬头看着楼上,说:“因为少年苦苦寻找的公主已经回来了。”
周副队嘴角一抽,“我看你不应该来当警察,你应该当作家去写童话故事。”
“……”林雨薇不敢看他,诺诺道:“对不起周副队,我一开始无视纪律隐瞒了我们的同学关系……” 她从兜儿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这是我的检讨书。”
周副队瞥了一眼,没接,“这时候谁有空看你的检讨书,你有这时间不如多跑跑现场涨涨经验,把你那榆木脑袋削尖点!”
林雨薇:“……” 其他队员偷笑,“行了雨薇,副队这是提点你呢。”
林雨薇嘿嘿傻笑,“周副队关公脸,菩萨心。”
周副队:“去去去。”
— 真正的孟家是个魔窟。 而孟之英是把孟家变成魔窟的人,她没有对应的能力却想要拿到对应的权力,和孟之行作对了半辈子。 孟澄是在孟之行这个绊脚石去世后,被她盯上的绵羊。 把孟澄接到家里后,一切的表面工作做得都很好,甚至三个人还装出了个家的样子。 直到,那天晚上,孟澄半夜出房,无意间听到了孟之英的一通电话。 “对方不签合同就动手啊,他没有老婆孩子吗?到现在威胁人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干?”
还有一些骇人的字眼,孟澄当场吓呆了。 她的姑姑,竟是用这种强制逼迫的黑手段来做生意的吗? 孟澄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仿佛在那一刻看清了孟之英的真面目,恍然察觉到她一直以来想要代理孟之行产业的真正野心。 回到房间后,她颤着手给唯一一个信任的人打了电话——小聂哥。 电话里,聂君彬叫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慌,先照常待在孟之英家里,却不知道,她父亲的心腹、她信任的小聂哥,早就被孟之英用同样的威胁手段反了水。 不然,孟之英当初也不会拿到她父母的定情信物,成功说服孟澄将她接回京城。 孟之英得知孟澄警惕她后,想要加快拿到孟之行产业的进程,才有了让赵卓松给她下药这种下三滥的龌龊一事。 谁知孟澄当时真的差点把瓷片插进赵卓松的脑袋里,还跑出去报了警。 没办法,孟之英只好买通了鉴定机构伪造孟澄失去父亲后抑郁症加各种严重精神疾病的证明,说是她精神出了问题,自杀未遂,而赵卓松只是为了阻止她。 之后的一个月,就是贺凉迟与孟澄失联的一个月,孟之英也不再伪装好姑姑了,孟澄被他们软禁起来了。 最差的情况,她尝试过放弃生命,死都不愿将孟之行的事业拱手让出。 可是孟之英告诉她:“孟澄,想开点,你爸爸可不想这么早就跟你团聚。”
那一刻,孟澄全身的血液都是冷冻的。 心理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孟澄最终妥协签了字。 踏出大门,孟澄觉得她虽然还活着,但生命已经连同这个世界,从那时起,烟消云散。 她想离开,去哪里?不知道。 随便找个地方自生自灭。 可是,她还有贺凉迟……她还有阿迟…… 其实那天,孟澄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远去是假的,她走出没多远就后悔了。 她心软了,她不要再次抛下他…… 黑暗的眼里又燃起一抹希望。 但是忽然出现了一辆车,她失去了知觉。 是他们,他们还不肯放过她…… 中途被救下,孟澄选择了逃避,留在了那个小地方。 “我当时就想……我、我把爸爸的事业搞砸了,也把和你之间的约定搞砸了,我、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 孟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她什么都不配了。 贺凉迟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受了十九年的煎熬,她不能自私地把他拖入另一个深渊。 她不能让那些人盯上他,让他因为自己卷入又一个万劫不复的漩涡…… 可,她还是害了他…… 这五年来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惩罚,都如数落在了他身上。 “对不起啊贺凉迟,我也成了这个世界上伤害你的那些人其中的一个。”
“我以为……我能陪着你的,我也想陪着你的。”
贺凉迟揽紧她,抚慰地拍着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脊背。 “孟澄,你欠我的一辈子,要还的。”
“这次,要说话算话。”
孟澄以前经常说要喜欢他一辈子,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我的乖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该赎罪的是他们,该受惩罚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