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患病者的普遍数据显示,顾青山只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叶乔洛说不出“爷爷会好”这句话,这样的几率太小了,如果爷爷没能新来,岂不是徒增失望?时间越来越晚,病房里的人终于被医生赶了出来,探望的人挤在走廊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冷冷静静的,他们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不早了,回去吧,病房里晚上只能留下一个人。”
“我留下!”
顾怀钢和顾怀柔异口同声的说道。顾怀柔看了眼二哥顾怀钢,真挚的说:“哥,我很多年没有陪在爸身边,让我留下吧,我想多陪陪他。”
顾怀钢低头想了想,点头应允了:“好吧,你留下。”
医生给顾怀柔交代注意事项,不仅顾怀柔仔细的听着,其他人也在仔细的聆听,叶乔洛心中感慨万千,顾青山平时看着严厉,但是后辈对他的感情更多是敬爱。医生交代完,转身要走,来探望的人分别散去,顾千帆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脚步却不愿挪动。叶乔洛看了他一眼,心中猜了个大概,他想去问情况,可又怕听见不愿意听见的东西。“千帆,你想去问医生情况吧?我们一起去?”
顾千帆转过头,眼睛与叶乔洛的眼神相遇,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此时盛满小心翼翼。如果是她陪着一起的话,他觉得自己更加能面对吧。他拉住她的手,“一起吧。”
两人追上医生的脚步,叶乔洛记得在病房中听见顾怀柔叫他罗医生,便喊道:“罗医生,留步!”
罗医生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过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是顾青山的家属,我们想知道爷爷现在的具体情况,他会醒吗?”
罗医生合上眼,“我不得不痛心的告诉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医生是不会对家属说假话的。“你们医院不行,总有别的医院能行吧。”
顾千帆像是拽着最后一丝救命的稻草,不问清楚不回头。罗医生什么都没说,有的家属不能很快接受真相,这些年他见多了,事实上,华国的医疗这些年发展的相当不错,而他们医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并不比欧美国家的差,尤其是脑科,拥有最优秀的专业人才,在世界上都可以说是名列前茅。这还是夏季,叶乔洛觉得顾千帆的手冷冰冰的,握住她的手在逐渐收紧。“爷爷最好的状态,可能恢复到什么样子?”
罗医生看了眼病房,叹了口气,如实告诉他们:“像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样子。”
如果顾青山年轻几十年,也许还能抓住那十分之一的机会好起来,但这个病必然会留下后遗症,就算好起来,可能变成植物人、亦或瘫痪,而现在,能撑过去,活下来就不错了。顾千帆的手慢慢松开,变得无力,这次是叶乔洛收手将他的手抓住……一天过去了、一周也过去了……北城突然下了一场雨,这场雨像是带走了夏天似的,炎热的天气被冲刷而去。不管顾青山的病情如何,顾家的人还是要工作,顾千云父子如此、顾千帆如此、叶乔洛也是如此。叶乔洛再次见到顾青山是在一周后,医院传来消息,顾青山终究是没有撑过去,他去世了。这天依然是工作日,叶乔洛下班的时间又提前了,这次是中午,刚吃完午饭就看见顾千帆在门口等着她。当听见顾千帆去世的消息,叶乔洛着实被吓到,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顾千帆的车不是驶向医院,而是殡仪馆,顾青山已经被送了过来。若是说叶乔洛非常伤心,一定不是真话,但是一路上,她一直看着顾千帆,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流泪,叶乔洛知道他很难过,像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跟着难过了起来。顾千帆一直在专心开车,当他停车时,一眼看见了叶乔洛眼睛红红的、透着几分悲伤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他知道叶乔洛和顾青山见面少,就算叶乔洛不伤心他也能理解,没什么可以责怪的。“哭了?没有啊!”
叶乔洛是觉得眼睛发酸,却不至于哭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有泪水在眼眶中,低声解释道:“我就是看见你难过,也有点难过。”
顾千帆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她往殡仪馆走去。在顾青山的故乡,人死后是要火化的,一把火烧成灰烬,尘归尘,土归土,什么也不留下,就像从未来到世界,在他故乡的传说中,这样人的灵魂就会回到来时的地方。这些年,顾青山也没少念叨,死后让后人把他烧成灰,虽然每次这样说,后人都会祝他寿比南山。来到悼念堂,顾千帆和叶乔洛走进房间,屋子里开着冷气,温度很低,为了便于尸体保存,穿着短袖的叶乔洛觉得有些冷。顾青山的遗体就躺在悼念堂中央的棺材中,棺材的盖子还没合上,一圈人围在棺材的周围,只为看爷爷最后一眼,过不了多久,遗体就会被火化。顾千帆往棺材走去,突然,他停下脚步,扭头对叶乔洛说:“去世的人与活着的人不同,如果你不想看就别去看了”叶乔洛知道,顾千帆担心她怕死人,她抓住他的手,“我陪你去。”
“习俗是从脚开始看,不要从头开始看,知道吗?”
顾千帆仔细的交代道,虽然这是迷信,在来之前姑姑告诉他的,他本来都要忘记了,叶乔洛一说跟他一起看,就被他想起来了。叶乔洛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两人来到棺材边,叶乔洛从脚开始往上看,顾青山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包裹在中山装的身体枯瘦,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上,顾青山的脸是黑的,据说这是血液凝结的缘故。没等叶乔洛看更久,顾千帆就拉她走了。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一批又一批。“你只看一眼?”
叶乔洛看着顾千帆问道。“一眼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