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洛哭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发现顾千帆还臭着一张脸站在眼前,她擦了擦眼泪,故作强硬的说∶“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你确实可笑,自己堕了胎,又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猫哭耗子?”
“顾千帆!你闭嘴!”
她孩子没了,顾千帆说她是猫哭耗子?这个男人特地过来是想将她气疯的吗?冲动之下,她一把抽出垫背的枕头,砸到顾千帆身上∶“滚!”
“你!”
顾千帆刚想发作,但是看见她绝望的样子,最终还是止住了情绪,退出了病房。离开病房之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空旷阴暗的走廊,会把人的负面情绪放大。他抵在墙边,如果他有抽烟的习惯,这会儿一定会拿出一根烟来,但是他没有这个习惯,心情压抑而又无所事事,他来回走了几步,索性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闭目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紧张了一天,他的头有些疼,叶乔洛绝望的、生气的、伤心的模样,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失去孩子的难过,是的,他非常难过,在此之前,顾千帆满怀着期待,还以为自己将要为人父,突然间孩子没了,他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儿空落落的。顾千帆衣服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响声,尽管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喂?”
疲惫的声音让电话另一端的严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老板,是我,今天的会已经开完,你之前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嘱咐他们了,收购中小型企业的方案也已经发下去,会议记录我做成文件形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顾千帆只觉得一长串的话让自己头更疼了,他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严律说了什么,只是在他说完后“哦”了一声。电话那头没有挂电话,一阵良久的沉默后,顾千帆才缓缓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严律不止是顾千帆的下属,也是顾千帆的朋友,必要时他也会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一下顾千帆。顾千帆觉得心里堵得慌,正需要一个人发泄一下,但他现在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妻子流产了。”
“你之前问我孕妇喜欢吃什么,就是因为你妻子怀孕了吗?”
严律知道他跟自己的妻子之间出了些问题,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显然,顾千帆还是很在意叶乔洛。“嗯。”
顾千帆想到自己之前为怀孕的叶乔洛做的种种事迹,现在看来简直可笑。那个女人自己都不想要孩子,他费那个劲有什么用?打听孕妇喜欢吃什么也好、带她买母婴用品……她也确实表现出对孩子的期待,顾千帆一度还以为自己唤起了叶乔洛心中母性的一面。但她太让他失望了,之前所谓的期待,都是演的吧?“是怎么流产的?”
严律不是个圆滑的人,常常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直白的让许多人都招架不住。顾千帆苦涩的笑了笑,也只有严律这样的人会毫无顾忌地问他这个问题了。顾千帆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他。“那你妻子现在怎么个态度?”
从顾千帆的话中,严律听出来一些不对劲。“不明白,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好像是我打掉孩子似的。”
顾千帆一想到刚才病房里叶乔洛那绝望的神情,就觉得烦躁无比。“你们家今天着火了对吧?是故意纵火吗?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放火的人对你妻子做了什么?”
严律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脑补。“是她自己来的吧?不,我不清楚。”
“我觉得以防万一,你还是去看一下原件。”
严律的话让顾千帆心头渐渐涌上一股疑虑,叶乔洛刚才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也许事情另有隐情。顾千帆挂断电话之后,立刻找到监护护士,询问谁是叶乔洛的主刀医生,护士给他指了一个女医生,顾千帆顺着线索来到女医生的办公室。女医生大约三十多岁,干练的短发,非常典型的职业女性,此时她低头正在写手术报告,面对焦急之下踢开她办公室门的顾千帆,女医生丝毫不慌,冷静的问∶“先生,有什么事?”
“听说你刚刚给我的夫人做了流产手术,手术同意书应该在你这里吧?”
顾千帆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医生,试图在她脸上找出破绽,但是对方始终都冷静的很。“不错。”
女医生称得上是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笔,等着顾千帆继续说下去。“那就给我看一看吧。”
顾千帆不是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以命令的语气说到。“怎么?”
女医生抱臂,抬起下颚不耐烦的看着顾千帆,“手术已经结束,同意书并不方便给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看。”
“拿不出来?难道我夫人没有签手术同意书,就被送上来手术台?”
顾千帆咄咄逼人的问。女医生不耐烦的拉开抽屉,从抽屉中抽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拍在桌上,“手术当然是她同意的,既然是你夫人,字迹你总该认识。”
顾千帆迅速的抓起手术同意书,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叶乔洛的签名。这的确是叶乔洛的字体,叶乔洛喜欢把乔字下面的一竖拉得很长,字体间的间距和连笔也是她的风格。哪怕顾千帆想挑出毛病,以证明这字不是叶乔洛的,可事实摆在这里无法改变。顾千帆打量着女医生,依然怀有疑虑。女医生没有看他,低下头继续写手术报告,实在是时间过了太久,她才抬起头对顾千帆说道:“先生,请问你确定好了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女医生的态度也不像是说谎,顾千帆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同意书,转身离开了这个办公室。他没有发现的是,在顾千帆转身离开的时候,女医生松了口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