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薛瑶的讲述,叶乔洛陷入沉思,老爷子能够耐心地等到最后一个采访,很有可能是认出了薛瑶的身份。“你觉得爷爷当时认出你了吗?”
她问道。薛瑶回答得斩钉截铁:“认出了。”
“为什么?”
“感觉到的。”
这么多年来,薛瑶一直记得,那个时候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复杂深邃,又有些许隐忍的沉痛。她当时戴了学生会的铭牌,上面写了她的名字,通过她的长相和姓名,顾青山应该不难猜出她的身份。“这样的话,我觉得爷爷还是很在乎你和姑姑的。”
叶乔洛说出自己的感受,“如果他真像口头说的那样冷漠,当时肯定对你也避而不见。”
“我也感觉得到。”
薛瑶点了点头,随即又扭头问道,“今天为什么好奇这个?”
叶乔洛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忌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在听到叶乔洛被爷爷训斥的时候,薛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真是冥顽不灵的老爷子。”
薛瑶有些为叶乔洛打抱不平。“爷爷毕竟年纪大了,有点别的精神寄托也无可厚非吧。”
这是叶乔洛这几天安慰自己的话。薛瑶摇了摇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今天从我这儿套话,是想要去赔礼道歉?”
叶乔洛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貌似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目前没有摸到门路,况且老爷子接不接受自己还是个问题。“算不上什么过错,”有的话,薛瑶从未说过,她对老爷子有诸多不认同,就如当初老爷子和她母亲一刀两断,她从不认为自己母亲有错,“如果你想去赔礼道歉,跟你说这些算是浪费我时间。”
叶乔洛哭笑不得:“那抱歉了,我马上离开,不浪费你时间了。”
“最后还有一句话,”薛瑶用手上的笔指了指她,“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工作的进程,人应该多为自己着想。”
难得薛瑶会这么“苦口婆心”地教育起自己来,叶乔洛心里还挺暖的,她朝薛瑶鞠了一躬,俏皮道:“是,薛经理。”
回到自己策划部的叶乔洛还在想薛瑶的话,老爷子虽然看着暴躁,但是对自家孩子是真的疼惜,他已经年过花甲,失去了大儿子和小女儿多少有些后悔。薛瑶的妈妈、自己的姑母顾怀颖应该也很思念老爷子吧?只是两方都太倔犟,几十年都不肯服软。想到这里,叶乔洛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自己能够出面化解他们的矛盾?但是很快燃起的火焰又熄灭了下去,她知道的事情和能做的事情都太少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叶乔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重新投入工作。之前欠下的工作量有些多,她一直忙到下午,这时,一个电话响起。“喂?”
叶乔洛并没有注意去看是谁的电话,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电脑屏幕上。“洛洛,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爸?”
叶乔洛回过神来。“在工作呐?这么晚了。”
“我在加班。”
她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已经只剩寥寥几个人了,窗外暮色早已降临。“方便出来一趟吗?”
叶国华的声音带着询问的意思。叶乔洛迟疑地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文档,问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这样的,你的亲生父母留下了一些东西,我一直想想交给你,我订了雅竹居的位置,约了律师,想跟你谈谈这件事。”
亲生父母?这四个字让叶乔洛有些恍惚,父母离世时,她年纪太小了,早就对父母没了印象。他们给自己留下了东西?叶乔洛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听说。“那,我这就过去。”
叶乔洛默默地用鼠标点下“保存”,关掉了写到一半的文档。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叶乔洛想起了顾千帆,以往顾千帆都会在地下停车场等她,如果她没按时到,顾千帆也会打电话过来,但是现在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顾千帆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叶乔洛想起从祭奠后,他变得有些奇怪,两人相处的氛围似乎也变得不同,所以迟疑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最终,她还是拨通了电话。“喂?”
铃声响了几下后,电话那头传来顾千帆的声音。“呃,你在哪儿呢?”
叶乔洛一时语塞。“在外面,有点事。噢,对了,我应该来接你,抱歉,我忘记了。”
顾千帆的声音似乎是真的有愧意,把叶乔洛心头积郁一扫而空。“没事,你忙吧,我自己打车就是了。”
她连忙表现出包容。“你还在公司?”
顾千帆声音有些惊讶。“嗯。”
“到大门口来,等着别跑,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挂断,明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了这句话,叶乔洛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欣喜的感觉。她乖乖地站在大楼门口,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顾千帆的车的出现。叶乔洛坐进副驾驶,顾千帆说道:“抱歉,是我疏忽大意了。”
“没关系的。”
叶乔洛想把电话的事告诉他,“刚才我爸来电话了,我要到雅竹居去一趟。”
顾千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语调也冷了几度:“他找你什么事?”
叶乔洛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仍旧坦白地答道:“他说,是我亲生父母的一些遗物,你要一起去吗?”
遗物之类的事自己从未接触过,虽说是叶国华和律师约见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叶乔洛还是有些期望顾千帆也和自己去。顾千帆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叶乔洛不明白他的意思,索性也没再问。很快,车辆来到雅竹居的街道旁,叶乔洛准备打开车门,又听到顾千帆的声音:“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吧,既然你不回去,就打电话给吴婶说一声,别准备晚饭了。另外,我以前给你安排的司机,电话还有吗?等会儿你给司机打电话,司机会来接你。”
叶乔洛的眼中闪过一丝低落,但还是掩盖住,轻声应道:“好。”
顾千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直目送到她走进大门,这才重新启动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