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自己想明白了之后，做就不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了，至少在阿麟传给她视频之后，阿峰就一个人屏退了手下自己去关押着顾团团的房间里找他了。关着顾团团的房间不大也不小，四方方的墙上沾满了五彩斑斓的颜色，鲜红的是刚刚添上去的新鲜的血液，暗一点的是已经过去一两天的，再深一点的，就算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这是什么。”
这个房间对顾团团来说，充满了陌生又压抑的气息，里面的每个小孩子都垂着脑袋，像是等着什么人来行刑一样。“你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顾团团刚才被那个带他过来的男人推到了现在的这个角落，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这个小男孩扶了他一把，这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但是眼睛却黑得可怕，像是没有了全部希望，顾团团往他那儿凑了凑，依稀还能闻到他身上臭烘烘的，仔细瞅了瞅，还能找到头发上跳着的几颗虫子。“西西。”
小男孩抬眸看了顾团团一眼，很快地，那抬起的眼帘又盖了回去，垂着脑袋在地上捡着蟑螂玩，只是到底回了顾团团一句。“我叫团团。”
顾团团朝着西西扬起了一个足够灿烂的微笑，这种笑容落在了西西的眼里，就变得太过刺眼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来到这儿，你逃不掉的。”
“西西哥哥你到这儿多久了啊。”
“不知道，很久很久了，我都数不清了。”
那天西西只是和妈妈因为一个玩具闹了脾气，三四岁的孩子对于玩具执着得很，那时候他可恨他妈妈了，怄气地转身就跑，恨不得永远都见不到他妈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都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后来有个男人说带他去吃东西，他就傻乎乎地跟着走了。你说西西后悔吗？后悔啊。为了一个玩具，没了一个家，能不后悔吗？“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逃不掉。”
顾团团鼓着一股气，只是他也不敢说，要将这个小男孩带出去的傻话，他要带一个小姑娘已经很难了，他怕再带多一个，他就看不到妈妈了。只是顾团团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应该把困在这里的小朋友都带出去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但是……“你看看我的脚？”
顾团团闻言，低头掀开了西西盖住了他的腿的衣服，然后发现，这哪里有腿，只有两个愈合得丑陋的伤口，圆圆的，像是两个肉球黏在了他的上身下面。“怎么会这样……”顾团团呢喃，一张小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的表情收也收不住。“可怕吗？”
西西耸了耸肩，“我算是很好了，只要每天去乞讨就好，我以前认识的小伙伴，他们如果不是被卖了，就是……死了。”
“为什么会死？是因为不听话吗？”
“不是的，他们都没有资格不听话，有的人看上他们的心脏，这里的人就会把心脏割了卖给那些有钱人，有的人看上他们的肾脏，那些人就会把他们的肾脏挖掉卖掉，有的人看上他们的手，有的人看上他们的脚，在这里，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卖掉。”
西西在这样的地方呆久了，对这些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他们呆在这个小房子的人，几乎都缺少了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因为这样，才能引起路人的同情心，去给钱给他们。一开始西西也有过妄想，想着，妈妈会不会有一天找到他，就会带他回家。只是这样的想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一开始西西还会反抗，到最后已经逆来顺受。所以他想劝这个眼睛亮亮的，可爱的小男孩，不要有想要出去的念头，因为只有没有希望，日子才会好过一点。“可是……可是这是犯法的呀。”
“小朋友，你还太小啦。”
明明自己也是六七岁的孩子，西西却可怕的老成，他用手揉揉顾团团的头发，这样的鲜亮的充满生机的头发，和他满头的枯草，到底是不一样的。“唔，可是，你呆在这里，不觉得有点，唔……”顾团团还在总结语言，西西却好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这里有点臭？”
“嗯嗯！”
顾团团害怕这样说会伤害到西西哥哥，毕竟这个小哥哥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你以后会习惯的。”
西西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大的房间里，挤挤攘攘的全是小朋友，“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里，你看到这些黄黄的颜色吗？”
西西指了指自己靠在墙上的黄黄的痕迹。“这是那些小朋友拉在这里的尿尿。”
“可是……很恶心啊。”
顾团团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你不靠在这里，你就只能躺在地上睡了。”
西西看着顾团团一惊一乍生机勃勃的样子，带了几分坏心，“上面可什么都有哦。”
“唔……”顾团团还想说些什么，坐在门口的那一圈小孩子却开始兴奋起来。“怎么，给我坐好！”
阿峰平日里头很少下来地下室，这儿什么味儿都有，来一次就一天都不想吃饭了，只是这回，他打开门锁，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在这个房间里格外干净的小孩子，“你，就是你，穿着牛仔裤的那个，出来一下！”
顾团团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茫然。“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顾团团出去的时候，那些自己玩自己的小孩子主动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来了一条道。西西看新来的走了出去，垂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玩着那几只奄奄一息的蟑螂，这是他最后的玩具了。“叔叔，你找我有事吗？”
顾团团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衫尾，对着这个看似很好相处的大叔叔，还是有些害怕，他怕刚才那个西西哥哥说的那些，这个叔叔会对他做。他想有一双腿，一双手，他想活着出去找妈妈。唔，带着那个小姑娘。“你叫顾团团？”
“嗯。”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阿峰摩挲着自己带过来的VR眼镜，语气不算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