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亦景举起手中的香槟,碰了下他的,“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
“可是你今天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张轩然笑着嘲讽了一句。聂亦景俊眉微微蹙起,香槟到了嘴边也没有喝下去,眸光深浓一片,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撇了下嘴角,似嘲非笑,“我放不下她。”
张轩然眼里闪过一丝怔仲,末了,只能淡淡叹了口气,“我这份礼物,大概能够替你放下这个包袱。”
聂亦景打量着素白的礼盒,“这里面装的什么?”
张轩然翘了下嘴角,倒是没有笑意,“希望不会打扰你今天的心情。”
聂亦景盯视着对方的表情,俊脸渐渐有了一丝冷凝,这是他敏锐的直觉,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将张轩然带到教堂后面一间安静的屋子,陈志把这里清场后,就乖乖带上门守在外面,防止别人来打扰他们。聂亦景转过身来,一袭纯白的礼服如同天地间一抹皎洁的白月光,俊逸出尘,在男人眼里,他的颜值都过分惊人了。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白璧无瑕的人物,心却是黑的。想到黎商那个可怜的女人,张轩然不由冷觑了一声,将带来的礼盒放在桌子上。“她人在哪儿?”
聂亦景又问了一遍,他一直在压抑心头的躁动,但其实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张轩然用眼色指了指桌上的礼盒,聂亦景不明所以,但他没有迟疑,直接走过来打开了盒子——一只录音笔和一件血衣。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已经先开口了:“她已经不在了,这就是她留下的遗物。”
聂亦景愣了半晌,最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
张轩然瞟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反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就是你宣布婚讯消息的那天,她看完新闻肚子突然发痛,送到医院没有挺过来,孩子也没有保住。”
聂亦景的表情骤然僵住,连屋里的空气似乎也一下子凝固了。“你骗我!她怎么可能——”他狠狠揪住了张轩然的衣领,俊美的五官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可是对方的眼神更加冰冷,就像寒刃扎进心头一样,“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死,孩子也不会死。”
黑色的眼瞳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张轩然,他突然像被电击到似的松开了眼前这个男人。他转过身去,抓起盒子里的那件血衣,呢喃着那个名字:“商商……”衣裙上大片大片暗红的污迹,这些都是她身上流出来的血,虽然早已经干涸变色,却让他触碰到的手指都开始灼烧起来。聂亦景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摇晃,他突然回过身,朝张轩然脸上狠狠揍了一拳,怒斥道:“既然你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要让她怀孕!”
张轩然栽倒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跌跌撞撞站起来。他呵呵笑起来,眼里充满浓浓的嘲讽,笑眼前的男人是个最糊涂的可怜虫,“我曾经是想染指她,可是她不仅刺伤了我,而且宁愿死也不愿意,我一个钻石单身汉用得着强迫女人吗?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果然,这个男人一下子僵住了。张轩然看到他失神的样子,摇了摇头,先离开了。聂亦景打开那只录音笔,里面顿时传来黎商微弱的声音,垂危之际,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聂亦景……孩子是你的。”
他哑然失笑。呵呵,原来她到死都放不下,无法原谅他。微雨细细,张轩然站在墓碑前,身后突然多了一个黑衣飒飒的男人。男人长臂一挥,顿时又出现了五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手上拿着铲子开始挖土。“你想干什么?”
男人扔掉嘴里的烟头,狠狠踩在脚下。隼利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墓碑上的女人照片,语气如同这阴霾的雨天裹了一丝凉意,“我带她回家。”
四年后——山风吹来,坟头上的野草发出一阵习习的声音。聂亦景抽了根烟,让陈志从山下的农家借了一把镰刀过来,陈志要替他除草,被他摆手赶下山去了。他想静静,和她单独待一会儿。“你和孩子在那边过得好吗?”
他盯着墓碑上的女孩,那是一张黎商十八岁成年礼上拍的照片,整理她的遗物时,才发现她很少拍照,他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可是他一点也不担心,会忘记她的样子。就像他曾经对另一个男人说的,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地方,他放不下她。花了半个小时除完草,他看了看成果还算满意,索性穿着米兰高定的西服就在墓碑旁边坐下来。他又抽了一根烟,像陪着一位老朋友那样,淡淡地闲聊着几句,“你从小就娇生惯养,缺什么别凑合,记得托梦给我。”
漫山遍野,只有沙沙的风声,默默回应着他。他经常想起她,也会幻想一下孩子的模样,可笑的是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们母子,哪怕化作一缕幽魂,她都不愿意带着孩子来看看他。这辈子是他害苦了她,要是下辈子她能够投生到一户好人家就好了!当初找到她的骨灰盒后,他亲自带人挪到这片山林葬了,风水师说这里山清水秀,他就特意买了这片山地,他这样的人原本不迷信这些前世今生的因果,如今倒也希望信了,毕竟总想做点什么,才能心里好受些。眼看天色不早了,陈志找上山来,提醒他出席晚上的一场慈善拍卖会。他站起来踩熄了脚边的烟头,又理了理衣装,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女人照片,才掉头离去。任雪莉站在拍卖会的入口处等候了片刻,看着姗姗来迟的聂亦景,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在外人面前,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除了四年前订婚时那桩被人津津乐道的插曲,聂亦景再没有传过任何的花边新闻。她挽住聂亦景的胳膊,一边和其他人礼貌寒暄,一边也接受着周围女人艳羡的目光。这样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从四年前那个女人死了以后开始,她就感觉自己变得十分可笑。没错,聂亦景的确是没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