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箭,至少她还能用这具身躯挡一挡。王妃那么好的人,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那平城的砥柱就倒了,谁带领大家活下去?婵儿就这么站着,直到刘廷晔劝走百姓,直到卫殊带走虞清欢,她才允许自己倒下。刘廷晔眼疾手快接住了她,一看之下,眼眸瞬间支离破碎,原来她的背心,赫然插着一支箭羽。她站的位置,刚好是王妃的身后。刘廷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人,婵儿……婵儿勇敢么?”
小婵笑了,声音沙哑,嘴一裂开,大口大口鲜红的血就这样顺着嘴角流出来,衣襟都湿了一大片。“婵儿勇敢,婵儿是好孩子!”
刘廷晔捧着她的脸颊,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是本官对你不住,本官害了你!”
“大人……不要……不要内疚,”婵儿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婵儿不是为大……大人而死,也……也不是为王妃而死,婵儿是为平城而死,为生、生我养我的地……地方而死,婵儿是自愿的。”
“对不起!对不起!”
刘廷晔反反复复只是这句话,然而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换回这豆蔻年华的鲜活生命,如果他能尽早察觉,如果他能尽早发现,如果他叫几个人守在王妃身后,何以要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挡箭。“大人,婵儿……婵儿有一事相、相求。”
婵儿晶亮的双眸,已经渐渐灰败了,大势已去,她必死无疑。“婵儿,你说!”
刘廷晔哭道。婵儿微笑,那弧度,却只能挑起一点点:“大人,莫要……莫要告诉王妃婵儿的死因,就说、说婵儿暴毙……王妃那么……那么好的人,如果她、她知道婵儿的死因,必定会、会难过的……如果王妃还是发现了,恳请……请大人告诉王妃,婵儿虽死无憾……您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好官啊……”话音刚落,婵儿的手滑落在身侧,年仅十几岁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谁会记得呢?大概只有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她的刘廷晔会记得。刘廷晔失声恸哭,他不是哭婵儿的死,而是哭自己的愧疚和无能,若不是他让婵儿去照顾王妃,或许婵儿就不会死。城墙上的士兵,几乎都下去维持秩序了,站远一点的,听到刘廷晔的哭声,连忙赶过来,却还来不及说上话,就看到刘廷晔失魂落魄地抱着一个小姑娘离开。地上,一大滩血。刘大人的脚印,也都是血迹。士兵将双拳紧紧地握住!他回眸下去,却发现驻军依然搭着箭严阵以待,仿佛方才不曾结束过任何人的性命。经过这么一闹,平城的百姓算是安分了不少,也不敢嚷嚷着要出城挣活路。刘廷晔将婵儿交给她的兄长,向婵儿的兄长磕了个头。便很快从悲恸中抽离,继续投入到抗疫和安抚民众的庶务当中。因为婵儿的死,让他的性情多少有些改变,以前他走的是仁慈路线,但现在亮出铁腕,那些躁动的富户和那些不受教化的百姓如果有人触犯规矩,他果真铁面无私,直接将人捆了扔出去,如此捆了几个后,不老实的人也老实了。大家该养病就养病,该躲病就躲病,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但因为城门前的一次聚集,可能引来了不少蚊子,那日过后,发病的人数瞬间增加好几倍。平城储存的药,将弹尽粮绝,而出去凉城调运药材的苍何,只怕被钦差和驻军挡在城外进不来。因瘟疫而死的人越来越多,感染的人数也不受控制,刘廷晔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十双手来处理这些事,但平城的狂澜不但没有被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眼看就要走向至暗时刻了。虞清欢醒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人。“小茜?!”
“小姐。”
小茜见虞清欢醒来,整个人忽然就扑到床边,眼得稀里哗啦的,“小姐,您昏睡了三天三夜,奴婢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吓死奴婢了!”
骤然看到小茜这个亲近的人,虞清欢心头涌起不少委屈和难过,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小茜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傻丫头,不要哭了。”
小茜抱着虞清欢的手就是不放,哭了许久才将眼泪擦干,变成抽抽噎噎:“小姐,奴婢要是知道您这次南行险象环生,无论如何也要陪着您南下。”
虞清欢又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费力地看了眼四周,最后问道:“婵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