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裴娘子想要杀的这个吉藏大和尚,孔清很有印象。 就在光头开会的那天晚上,这位大和尚就坐在精舍的角落里,他是整场会议下来,唯一一个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人,而且他的实力在一堆光头之中也是仅次于法琳和尚的高手。 一个证了阿那含果的高僧! 孔清大概的按照轶凡和尚的实力估计了一下…… 不出底牌打不过,出了底牌也不一定打得过! “实在抱歉,贫道一向与人为善……” 孔清一脸严肃的出言拒绝。 “前段时间法华宗开佛会的时候,贫道还去庄严寺给他们捧场来着,所以娘子你说的这个贫道与法华宗不睦的说法,只是一个谣言。”
“咯咯……” 听到孔清的话之后,裴欣茹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掩着自己的嘴,发出了银铃一样的笑声。 “清微道长还真爱说笑,前几天的时候轶凡和尚才被你打成了重伤,你居然现在转脸就能说你一向与人为善,与法华宗从无不睦……” 一边笑,裴欣茹一边继续亲热的凑到了孔清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要是奴家告诉道长,人家法华宗的大师们都做好找你报仇的计划了,你还觉得自己跟法华宗从无不睦吗?”
什么? 这帮法华宗的贼和尚,当街杀人被贫道撞破,居然还有脸来报复? 太过分了,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还好现在贫道已经是有组织的人了。 “无妨,他们想要找贫道,就尽管来好了……” 孔清侧过身,摆出了一脸不经意的姿态掸了掸自己腰间的鱼符。 “只要他法华宗有这个胆量在长安城内公然袭击太史局监候的话,贫道也无所谓,正好可以让贫道看看太史令青霞真人威震天下的心火炼神,八景归元。”
裴欣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仅仅是想要直接迷晕这个小道士,然后……把他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 当然,现在她的计划有所改变,但大方向还是没变的。 不管是撤掉迷药然后道歉,接着摆出一副柔和的姿态,乃至于抛出了法华宗的这个诱饵,都只是为了瓦解这个小道士的心防,然后趁机下手。 她本来以为在面对法华宗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这个小道士应该也不会拒绝多一个朋友。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两天还是个白身的小道士,竟然一转脸就成了太史局的监候。 裴欣茹的眼睛转了转,身体又朝着孔清的方向靠了靠,接着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道长你纵然是太史局的监候,也难保法华宗的诸位大师用点背地里的手段啊,比如说趁道长你不在的时候对清都观下手……” “法华宗的诸位大师还会这么做?”
孔清摆出了一副将信将疑的姿态,问了一句。 “他们会的可多了……” 似乎是看到孔清的态度有所松动,裴欣茹又巧笑嫣然的靠了过来,小声地说道。 “大业六年的时候,法华宗的各位大师为了谋夺内库里的一件东西,就直接组织了一帮武僧直冲皇城,这种形同谋反的事情大师们都敢做,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什么? 听到裴欣茹的话,孔清感觉到自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和尚们为了抢劫一件东西,直接组织了一帮人冲击皇城……这种脑残剧情连网络写手不敢写,怕被读者老爷喷,结果法华宗的各位大师就真的敢这么干。 他们胆子这么大的吗…… 还好贫道已经跟某个地祇达成了盟约,起码不用担心贫道出门的时候,会被这帮贼和尚给抄了自己的后路。 孔清一边在心里庆幸,一边反问了一句。 “那法华宗的诸位大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当时的朝廷就没有什么惩罚吗?”
“惩罚自然是有的……” 裴欣茹压低了声音,嘴巴凑到了孔清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弄得孔清都感觉痒痒的。 “但那些武僧冲进去的时候,打的是莲宗的旗号,嘴里念得是弥勒佛。”
打的是莲宗的旗号,念得是弥勒佛…… 孔清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这才是唐初,和尚们的内卷就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所以道长你应该知道那些大师的手段了,如果你愿意帮奴家这个忙的话,那你和奴家就是自己人了,想想看,如果有奴家给道长你做内应的话……” 裴欣茹的声音柔柔的在孔清的耳边低语着,好像一汪春水一样,让孔清的整个人好像都要沉溺了进去一样。 “道长你还用担心什么呢?”
看着孔清已经变得有些恍惚的眼睛,裴欣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抱歉,虽然裴娘子你的话很有道理,但贫道还是只能拒绝。”
就在裴欣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的时候,孔清的眼睛已经再次睁开,眼神清亮。 “法华宗的轶凡和尚和尚意图杀人灭口,被贫道撞破,与此事贫道问心无愧。若法华宗的人想要报复的话,贫道背后的三尺秋水也不吝出鞘……” 孔清一拂自己的衣袖,飘然站起,正懒洋洋的趴在桌面上的小奶猫也打了个哈欠,然后熟练地纵越了几下,跳到了孔清的肩膀上。 “今日多谢裴娘子的款待,贫道告辞!”
说着,孔清举起手,对着裴欣茹微微稽首,然后飘然转身,在满院少年的目视之下,从容而去。 “劝酒何须一百杯,弹剑作歌翻覆回,功行不需姹女力,清光一点入紫微。”
“哼!”
看着孔清飒然离去的背影,裴欣茹冷哼了一声,反手就把手中的酒爵砸到了地上。 “大娘子息怒……” “主人息怒……” 在看到裴欣茹那铁青的面孔,旁边的少年们纷纷拜倒在地,其中领头的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年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这个道士如此不识抬举,属下斗胆,请主人允许属下去为主人雪恨。”
“不必了,你们去不是雪恨,是丢人了!”
裴欣茹恨恨的丢下了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进了后面的屋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满院的少年全都关在了门外。 这间屋子是裴欣茹来了长安之后住所,屋内的陈设布置也都已经换成了她喜爱的东西,平时那些追随她的少年不得召唤,都不敢踏进这间屋子一步。 而此时在屋子的窗户边,竟然站着一位年纪好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僧。 如果要是孔清也在这个屋子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老僧竟然是裴欣茹刚才邀请他一起对付的那个法华宗的大德,吉藏大和尚。 “上师!”
裴欣茹进门之后,一脸羞愧的对着吉藏和尚顶礼膜拜。 “奴失败了,没有能控制住那个小道士,问出那天敦化坊废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是你的错……” 吉藏和尚从窗边转过头,对着裴欣茹温和的笑了笑。 “刚才老僧也在这里助了你一臂之力,但仍然不能完全动摇对方的心神,这个小道士的道心之坚真是老僧前所未见。”
“刚才上师您也出手了吗?”
裴欣茹看着吉藏和尚,脸色惊讶。“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吉藏和尚抬起头,看向了窗外,语气萧索而平静。 “世界如此之大,你总会遇到一些有宿世慧根,一经开悟,即可直入如来地的天才。”
听到吉藏和尚说孔清是天才的时候,裴欣茹还有一些不服气,然后紧接着,他就听到吉藏和尚接着说道。 “你们刚才在席间对坐的时候,老僧刚刚来到,因不欲为外人所知,于是以摩利支天禅法经过,是时你与在座的诸少年人没有一个发现老僧的踪迹,而小道士清微却直接朝老僧丢了一把飞刀,差一点就击中了老僧。”
“什么?”
裴欣茹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了。 “上师您的意思是说您的摩利支天禅法居然被那个小道士发现了吗?那他不是从始到终,都知道我跟他说要杀您的事情是假的?”
“当然不是……” 吉藏和尚慈祥的笑了起来。 “老僧的摩利支天禅法一经施展,除非是地仙亲至,否则的话,就算是一般的真人也不可能看穿,那个小道士自然更加不行,他不过是灵觉中觉得老僧所在的位置有些不妥罢了,这一点灵觉就是天才与我辈之间最大的区别啊。”
“原来是这样,” 裴欣茹咬了咬牙,脸色似乎有些难看。“我下次一定会……” “你不必管他了……” 吉藏和尚出言打断了裴欣茹的话。 “你已经证实他对我法华宗并不是那么有敌意就够了,他现在毕竟是太史局的人,我们总是要给青霞子几分薄面的。”
听到了吉藏和尚的话之后,裴欣茹用雪白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脸上还是有些不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