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也就是她二十岁那年,命运就此发生转折。那个逼仄的下午,自家的客厅里,叶熏第一次看到了叶建国和周嫣,也遇见了那个与自己调换人生的女孩叶小冉。就此,真假千金的事情告白一切。从此,她从云端跌落,掉进了泥潭。这个梦,做的好真实,每一处情景都和曾经发生过的一模一样。白敬东向她提出这个要求时,她没有把自己曾经的病情告诉他。虽然不懂医,可叶熏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做骨髓捐献。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醒过来,不管是永远的闭上眼睛,还是能再次看到明日的太阳,这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活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追求在哪里?三个父亲,没有一个能给她完整的父爱。至于周嫣,她和顾之章曾经的纠葛,令叶熏感到羞耻,她觉得自己无颜再去面对顾寒声。要是顾寒声知道,他母亲那时候郁郁寡欢,每天在家里以泪洗面,都是因为周嫣这个第三者的干涉,不知顾寒声会拿怎样的眼神看待她?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熏觉得自己累了,好累。所以当白敬东提出这个要求时,她答应了。假如能救回白安安的一条性命也好,毕竟,顾寒声和白安安还是挺搭配的。她和他之间,已经隔着无法跨越的洪流。要是白安安能醒过来,要是白安安能代替自己和顾寒声在一起,也是挺好的。这个矫情的想法,充斥在叶熏的脑海里。突然,有人在叫她。“叶熏,叶熏!”
男人的声音听着很熟悉,叶熏想睁开双眼,看看到底是谁,可惜眼皮子就好像被人用针线缝住了似的,怎么都张不开。男人不停的叫她,一边还摇晃着她的肩膀,“叶熏,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醒!”
叶熏被摇的有些不舒服,她想说不要再摇了,可是嘴巴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不管她怎么使劲,嘴巴就是张不开。顾寒声眼眶通红,看着昏迷不醒的叶熏。她的脸色好白,好像长久泡在水里的那种苍白。手心还有脸颊,都是冰凉冰凉的。浑身就好像一个冰人似的,散发着与这个夏日不相符合的冷意。顾寒声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直到医生提醒,“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24小时了。”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顾寒声看了看时间,此刻是上午十点,要是到了明天上午十点,叶熏还是醒不过来,那么就……顾寒声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只伸手紧紧捏住叶熏的双手,在心里祈祷,只求叶熏能快点醒过来。叶熏接着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梦,就好像自己这一辈子所经历过的那些,都再一次在脑海里排列了一遍。等这些梦都做完的时候,她也就醒了。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刚刚好,躺在被子下刚好舒适。她觉得自己的手发麻,想抬起,却发现被什么东西都压制着。透过垂下的睫毛,叶熏看到顾寒声的脸颊趴在她的手背上。夏日,橘黄色的初旭晒在他的脸上,他憔悴了许多,眼窝有些泛黑,下巴处满是新长出的胡茬。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顾寒声的眼睛下,看到了几行类似于泪痕的痕迹。叶熏忍不住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抚摸那几条痕迹。还未完全干透,有点黏糊糊的。她这一触碰,顾寒声的眼皮微微抖动。应该是她的手指太凉了,惊扰了睡梦中的顾寒声。叶熏刚想收回,顾寒声的眼睛就这样倏地睁开,仿佛被撬开的黑夜,里面满是黑曜石般的深邃。叶熏愣了一愣,顾寒声也是愣怔盯着她。就这样对视了一两秒种后,顾寒声僵硬的唇角,才绽出一抹控制不住的笑意。他猛地一把,将叶熏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一个劲的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叶熏被摁在他的怀抱里,差点没被闷死。她伸出双手晃荡了几下,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顾寒声抱够了以后,才松开她。叶熏呼呼喘了几口气,顾寒声惊喜过后,又拿埋怨的语气怪她,“你和白敬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四年前做过肾脏移植手术,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答应白敬东的要求!你是失忆了,还是脑子被驴给踢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就能随便答应呢,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差点就没命了!”
叶熏的头耷拉了下去,每次顾寒声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的一颗心就无条件的软了下去,弃械投降。瞬间,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似乎都统统抛到了脑后。叶熏微微撅了撅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昨天我来医院,你还记得吗?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可你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白安安的身上,哪里还想着我这个脏糠之妻。”
说起昨天上午,顾寒声的眉头不由皱成一个川字。因为他记得,就是从那时开始,叶熏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短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寒声沉吟,“我当时实在走不开,就让我爸出去问一下,要是你真发生了什么麻烦事,也可以叫我爸帮忙一下。”
“你爸?”
叶熏冷嗤了一声,不过念在他是顾寒声的父亲,不管怎样,还是得给他留几分面子,也就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提到叶建国进派出所的事情。“就是这样,我昨天找你就是为了我爸的事。”
顾寒声的眸色沉了下去,“就因为这件事,你答应了白敬东。”
“那还能怎么办!我爸在里面,十万火急,酒后逃逸,又撞死人,这罪名该有多大!”
叶熏眼眶微微泛红,当着顾寒声,有些事情,她还是隐瞒了。她没有告诉顾寒声,白敬东就是她亲生父母,也没有告诉顾寒声,叶建国酒后逃逸的这起事件,其实就是白敬东的唆使,为的就是逼她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