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叶建国行事毛躁粗俗,周嫣则要显得理性许多。她见叶海洋态度软了下去,自己也放低了身段,“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们贪婪,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过上几年好日子,所以才一时糊涂……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让她们换回来了。”
周嫣的话说的很含蓄,但叶海洋和叶熏都听明白了。原来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出了车祸,急需用钱,所以他们才押着叶小冉上门,想着问叶海洋讹一笔钱。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当年李代桃僵鸠占鹊巢的是他们,现在想着上门讹钱的又是他们,真是什么好处都被他们给占了。叶熏从最初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慢慢的,心像是渗入了冰块似的,变得哇凉哇凉。她意识到,这对夫妻说的话,可能都是真的。因为从小到大,经常有一些人开玩笑说过,说她长得既不像爸爸又不像妈妈。那时候,叶熏并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此时此刻,她看着对面的叶小冉,却惊奇的发现,这个女孩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叶海洋。好像有人拿着棍子当头重重敲击了她一下,叶熏紧紧抓在身旁的墙壁上,才没让自己跌落在地。大概叶海洋也是这么觉得的,最后几番激烈讨论下,叶海洋还是妥协了,他决定带着叶熏和叶小冉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叶海洋做出这个决定时,叶熏的脸都白了。她死死看着叶海洋,看着这个早上出门时,还叮嘱她带上牛奶的爸爸……她隐隐中觉得,他就快要离开她了。叶熏想哭,眼泪却悬在空洞的眼眶中,好像凝固住了。“爸……”她哽咽的喊了叶海洋一声。叶海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拉住叶熏的手,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觉得有点对不住叶熏,“走吧,我们去医院。”
亲子鉴定,要等12个小时。那一晚,所有人都没有回去,他们坐在鉴定科门外的长椅上,一宿未合眼。时隔多年,叶熏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晚,她和叶小冉是对面对的坐着。叶熏穿着高档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精致的皮鞋,手中拿着的是香奈儿小包包。叶小冉和她一对比,就显得寒酸许多,T恤牛仔裤帆布鞋,还有一只旧巴巴的双肩包,脸上的皮肤也是黄黄的,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叶小冉一直盯着叶熏看,伴随着结果离她们越来越近,叶小冉的眼神就好像聚光的钨丝一样,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眼中的胆怯和自卑,渐渐被一种强大的光芒都替代。而叶熏则像是被人拔去了倒刺的刺猬,露出不堪一击的皮肉,封闭的通道里,没有一丝风,而她却是冷的瑟瑟发抖。结果出来的刹那,叶海洋叶建国周嫣,统统从椅子上站起来。叶熏和叶小冉,就好像两个等着审判结果的犯人,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结果出来了,叶熏不是叶海洋的骨肉,叶小冉才是。得知结果的瞬间,叶熏差点晕了过去。叶小冉则是捂着脸,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痛哭。不过一夕之间,她们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尘归尘土归土。叶小冉回到了叶海洋的身边,叶熏也回到了叶建国和周嫣的家里。三年了,都已经三年了。浴缸里的水渐渐凉却,叶熏打开花洒,往里面加入热水。水温渐渐上升,再次慰藉她的皮囊。当年,她回到叶建国和周嫣的那个家后,事情并没完。叶海洋给了他们五百万,除去给弟弟叶浩辰的医药费后,还剩下很大一笔,可惜叶建国是个败家的,拿出炒股赌博,几番之下,就全部输完了。不仅如此,他还倒欠了一笔款。那时,叶熏整天过的浑浑噩噩的,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滋味,让她在此后的几个月里,一直都是失魂落魄的。叶建国将钱输完以后,家里一下子又变得揭不开锅。恰在那时,弟弟叶浩辰术后又急需一笔康复费用。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了一起。每天家里都是不安生的,有许多上门讨债的人。最迫在眉睫的,还是弟弟的康复费,没有钱,医院根本不给治疗,弟弟还小,不能就这样被耽误了。那时候,叶熏已经从之前的贵族大学转学,来到了一所学费比较便宜的三流大学。说好听点是艺校,说难听点,里面有很多女生都是出来卖的。也许是被生活所迫,也许是当时的叶熏一时想不开,想要寻找一下刺激,自我毁灭。她找到了班上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在某家夜总会做兼职,好的时候,一个晚上能赚到几万的小费,差的时候也有好几千。这些钱,对于以前的叶熏来说,她根本看不上。可是现在,她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十元钱当成一百元钱来用,她真的是太需要钱了。女同学带着她来到那家夜总会,夜总会的妈妈桑是一个叫眉姐的女人。“不后悔?”
“不后悔!”
叶熏当时斩钉截铁的回答。眉姐吸着烟,上下打量着叶熏,“模样不错,就是打扮的太清纯了一点,下去换套衣服,再画个妆。事成之后,钱五五分。”
之后发生的一切,叶熏就感觉好像是在做梦。她挑了一条紧身的红色短裙穿上,为了怕被人认出,还用一次性夹板给自己做了一个极其艳俗的小波浪。这一弄,好像变了个人,叶熏又给自己画上浓妆。女同学带着她来到夜总会一楼的酒吧里,在她耳边叮嘱,“既然决定出来,就放开一点,能坐在这里喝酒的客人,也都是懂得这里的规矩的,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看到喜欢的就直接上去搭讪。”
女同学的话,让叶熏的脸在闪光灯下边的晦涩不清。已经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不得不下锅了。“你不是缺钱吗,瞄准一点,不要到时候挑了个没钱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女同学走后,叶熏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四处看着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客人。叶熏当了二十年的千金小姐,还是识货的。她一眼瞄中六点钟方向有一个客人,他手上戴的那只手表,价值几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