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村黎老大家。“当家的你慢点吃，吃快了噎得慌。”
方氏小声的劝道。黎老大当即搁下碗筷阴阳怪气了一句，“地里活儿还没干完呢，这不前儿才赔了十两银子给大侄女，现在家里一下子少了一大笔钱，地里的收成可就马虎不得了。”
一提到这十两银，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方氏立刻就埋下头不敢说话了，虽然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她，但是谁让主要责任人是她婆母呢，而且她也算个帮凶，此刻根本就不敢顶撞一个字。何老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这是自己的儿子，她总算是要比方氏沉得住气的，“老大，你这意思是在怪我不成？”
黎老大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语气明显好了些，“娘，我没这个意思，你别想太多。”
说完又静静扒饭。只是没扒两口就又皱起了眉头，犹豫半天还是劝道：“娘，你最近要不然还是别去找大侄女麻烦了，省的被族长堂伯发现又赔钱。咱家秋秋已经十六了，等相看好人家二年就要出嫁了，可得给她多攒点嫁妆才行。还有敬平啊，今年都十八了，也该相看人家了，到时候成亲家里这房子也得修一下，这可又不少的开支。”
何老太偏头啐了口，“什么大侄女，那个野种是你哪门子大侄女？”
黎老大变了脸色，“娘，你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不把门了？”
说着朝门口看了看，有些埋怨地说道：“这事儿怎么能瞎说呢！”
“我哪有瞎说，这贱丫头邪门得很，老二家的一死她突然就清醒过来，怕不是鬼附身了吧！”
一桌子的人都听着何老太辱骂黎娇娇，只有刚好得空回家的木匠学徒黎敬平和妹妹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难怪奶一直这么讨厌堂妹黎娇娇呢，原来那居然不是二叔的亲女儿！黎老大注意到儿女的神色，连忙止住了何老太的话头，“娘，你先别说了，敬平兄妹俩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反正都是咱家的人，早该知道了，要不是族长让我们瞒着这种事我早就说出来了。”
黎老大是真的怕自家老娘被逐出村子，赶紧转头叮嘱儿女，“这事儿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咱家会被族长赶出去的！”
黎秋秋皱着眉，“凭她黎娇娇吗？凭什么啊，不过是一个贱丫头罢了。这些年村子里这些婶子叔伯都对她那么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可是为什么呀，难道她不就是一个被二叔二婶捡回来的野丫头吗？”
黎秋秋问到这里，就连何老太的脸色都罕见的复杂了些许。“没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她身上没流着咱家的血，你们不用对她那么客气。”
何老太说罢朝着儿媳方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开始转移话题。“秋秋，你舅母介绍来相看的那个王家的小子怎么样，人也怪老实的，瞧着也上进。”
黎秋秋眼含厌恶，“我不喜欢他，除了种地就是种地，再老实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辈子没出息！”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又凝滞起来，黎老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方氏察觉到后连忙朝着黎秋秋使了个眼色。可黎秋秋就当是没看见一样，轻轻哼了声，小声辩驳道：“本来就是这样……”黎老大神色不满的看着女儿，“是啊，你爹我就是种了一辈子地，所以没出息啊。”
何老太倒是赞同黎秋秋的看法，“我们秋秋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自然是可以往好的地方挑，这般容貌就是县里也嫁得！”
黎敬平撇了撇嘴，“就咱家这条件也得人看得起她呀，就算人看得上咱家也拿不出嫁妆。我可是先说好了，我二年也要娶媳妇了，可不能把我那份拿去给她填妆，我也得取个模样好的媳妇不是么。”
何老太：“你们放心，奶心里有数，钱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黎秋秋眼神亮了起来，“奶，难道你压箱底的钱很多吗？那孙女也可以凑份像样的嫁妆了！”
“不是我压箱底的银钱，你们别多问，总之奶会想办法的。”
饭后，黎老大将何老太叫到一旁，神色有些焦急，“娘，你干嘛跟孩子们瞎说啊，咱家哪来那么多钱？！”
“谁说没有，老二家不是还有吗？”
“老二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些年他给孩子看病求学根本没有攒下什么钱啊。”
何老太白了儿子一眼，“你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你难道忘了十三年前那个贱丫头带来的东西了？！”
“可是那个玉佩不是被用掉了吗……”话说到一半黎老大猛然清醒过来，“对了，那个穗子！那个系在玉佩上的穗子！”
“没错，那穗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编法，肯定值些钱。”
“可是娘，那穗子像是大户人家绣娘的独特编法，要是拿去卖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毕竟也不确定这么些年娇丫头家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在找她。”
何老太何尝不知，就连当初卖玉佩都是把上面的花纹磨掉才卖的，为此还专门把上面的穗子取了下来，后来黎老二夫妇俩心疼孩子准备好好养大，这才得了那穗子。何老太这样的人胆小怕事只敢窝里横，对于未知有着一般小老百姓该有的恐惧。但是她也贪心。“咱不要那个穗子，只是那穗子尾部上不是还有一串米粒大小的玉珠么，应该是跟那块玉一样的好料子，要是取下来卖总还能得些钱的。”
“可是……”黎老大有些犹豫，“那不是二弟说了将来要留给娇丫头做嫁妆的吗，咱要是得了是不是有些过于丧良心了。”
对于这个儿子，何老太简直恨铁不成钢，平日里黎老大该占得便宜没少占，在村里也算个伶俐人，怎么一遇到这件事就这么不成气候。“你怕什么，怕丧良心吗，更丧良心的事咱村里人都做了，所幸这债死后大家也是要一起背的，不缺你一个！而且我们这是为了自家孩子考虑，你管那么多呢，你难道不想自己儿女娶得好嫁得好？”
何老太这么一说彻底绝了黎老大心里那份不安，“只是我们也不知道二弟放在什么地方，万一被娇丫头先找到怎么办？”
“老二两口子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那贱丫头，只能我慢慢找机会溜进去找了，只愿能在她之前找到。”
黎老大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他一个大男人目标太大不适合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所以这事儿还是得指望自家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