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染的心尖用力颤了一下，紧接着下巴疼了起来。他收紧了指，加重了这份提醒。本早就喜欢上了他，他说这样的话，她该开心的。只是，在看到他眼里的占有和冷时，她又莫名地难受起来。表白不该是这个样子啊。没有理会她的心情，帝煜放了酒杯，伸指从她手中将手链接了过去，而后再次套进了她腕间。这一次，他每个动作都很缓，修长有力的指在她腕部转动着，指腹一次次压在她的腕动脉上，她感觉到了自己跳得失去节律的动脉血水在乱涌。戴完后，他再翻转着看了两回，终于满意。这才起身，拉着她往外走。他走在前，掌心宽厚有力，她走在后，落了半步，比他矮了一颗头，小鸟依人。抬头看着前方行走的优雅男人，刚刚的不爽因为他的这一牵而消散，涌起的是一股甜蜜和紧张。跟这样优质的男人走在一起，不紧张才怪，更加上他天然混成的那股气势，任谁都无法忽视。“我们……去哪儿？”
她怯生生地问，带尽了试探的味道。“吃饭！”
他答，继续阔步，唇上却扬起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即使下了楼，上了车，他都没有放开她的手，他觉得这么牵着她的感觉很好。温小染抽了几次没成功，最后索性由了他。“想吃什么？”
他问。“随便吧。”
她属于比较好养活的那种。帝煜没再问。以为他会带自己去安静的包厢之类吃饭，这终究是他的习惯，没想到他却停在了步行街上，对着那一排排的路边摊扫视着。温小染敢保证，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路边摊人来人往的，越到天黑越热闹，许多的情侣学生坐在并不干净的位置上，随心所欲地畅聊着，大口吃着东西。这么不讲究的地方，帝煜当然嫌弃。不过，在温小染以为他会直接走过之时，他却大步走进了步行街。温小染被动地给他拉了过去。人实在是太多，街实在是太窄，走的过程中，她不得不与对面到来的人发生碰撞。腕上的手一用力，将她扯进他怀抱，而后牵的动作变成了揽。她紧贴着他的半边胸口，而他将她全部收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走路时，身子不停磨擦，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衣下的肌肉纹理，硬梆梆的，在她身上一擦一擦，擦得她都快起电，双脚泛都了软。抬头去看他，他依然如故，酷酷帅帅的一张脸，并无特别表情。倒是手护她护得紧，压着她的侧腰，是要把她压进他骨子里去的架式。她离得近，能听到他心脏的跳动声，呯呯的，连这声音都透着帝煜似的高贵和冷。他最终选了一张干净且人少的桌子。“干嘛来这里吃饭。”
温小染轻问。他这高贵的形象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会让她产生罪恶感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无数的目光朝这边射来，猜测着这是哪来的明星。“真是太帅了。”
“我们去要求个签名吧。”
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终究没敢太过接近帝煜，因为他的气场太冷，就算一句话不说，混然天气的高贵和冷气都能让人退避三舍。女孩子们只能远远观望，于是乎，监控几个商家原本并不特别火的生意一下子客满为患，而且清一色为女孩。大家点着东西，眼睛却都瞟向帝煜。胸口，闷闷的，在意识到大家对帝煜的垂涎时，温小染极为不舒服，她觉得，帝煜这是故意让她吃醋的。吃醋？意识到自己竟然用了这么一个词形容此时的心情，温小染惊得差点打掉手里的筷子。她想伸另一只手去帮忙阻止筷子的脱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重新落入了帝煜的掌中。他若无其事地握着，就连点单都没有放开。老板娘向温小染投来艳羡的目光，直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年，像温小染那般年轻貌美。她抽了抽。他握紧。她只能尴尬地应对老板娘的目光，笑得极为傻气。老板娘揣着单子离去，更多的目光围成圈儿落在这边，将他们秒变中心人物。有种动物园里的动物被人观瞻的尴尬，温小染的脸上染了一丝丝的红。帝煜撑起了下巴。关键是，他用握着她的那只手撑下巴，于是他们的“奸情”公之于天下。周边发出一声声的吸气声，紧接着，那线倾慕的目光化成利箭直往温小染身上射。“可不可以别这样？”
她试探着和他说话。帝煜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挺好。”
挺好！无数黑线从温小染的头顶冒出。他挺好，她可快要被那些毒眼戳穿了啊。好在老板娘送来了他们点的东西，温小染只能低头吃东西，以期避开那些目光。帝煜也拾起了筷子，并没有往嘴里送，而是一点一点地把东西夹到她的碗里，她的碗很快便堆得像一座小山。温小染原本用心吃东西的，只是东西有增无减，她这才注意到帝煜的所为，抬了头，“你不吃？”
帝煜嫌弃地看着手中的筷子，“脏。”
“……”温小染再一次冒了满头的黑线。感情脏的东西全给她吃啊。“不吃东西你来这里干嘛？”
因为不爽，才会对他说话格外随意。“管家说，小女生都喜欢吃这些没营养又不干净的东西。”
她确实挺喜欢吃的，看来，管家才是情字里的高手。温小染没有再接话，低头吃东西时，涌过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低下头来配合另一方的，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自我，越理所当然地认为身边的人该无条件地配合自己。“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示意他可以走了。她不想委屈他，要带他回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去。“你男朋友还一口没吃呀。”
老板娘适时插话进来，眼睛落在温小染身上，“女孩子嘛，要体贴一点，男朋友没吃，该喂。”
窘！看着眼前热情过火的老板娘，温小染窘得进退不行，巴巴地坐在那儿再也站不起来。“小姑娘害什么羞！”
老板娘塞了一双筷子在她手里，“放心吧，刚刚洗了又高温消了毒，很干净。”
人生人的待遇就是不同。她用的只是普通的一次筷子，帝煜用的是雕了花的竹块，老板娘还特意消了毒。握着筷子，跟握着两根烧柴棒似的，直烫到了心口。她求救般看向帝煜。帝煜满意于老板娘的作为，“还不喂？”
于是乎，在众多幽怨的目光下，她颤着手将碗里的东西递向他。“你先尝一下。”
他没有马上接，而是道。她咬了一小口。他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下去。这……吃她的口水吗？原本极怕脏，但因为是温小染咬过的，帝煜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那种东西脏的感觉也没有了。于是乎，每一样都是温小染先咬过后再送到他嘴里。他吃得一派理所当然，即使在这么不入流的地方都不损清贵，温小染却压力山大。周边的目光，还用内心里的罪恶感，以及两人手牵手的不自在。一顿饭，吃得异常艰难。喂完最后一口，她像逃难似地往外窜。背后的手却没让她这么快得到解放，帝煜一扯，将她重新牵在怀里，压住腰，两人贴紧。这才慢慢掏出钱包，压了一叠钞票给老板娘。老板娘眼睛都绿了，那一叠，好几千哪。她颤着手扯出一张，“够了。”
帝煜把那叠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赏你的。”
真是发财了。老板娘看着那叠钱，真恨不能亲自己几口。温小染想提议几句，帝煜已经揽着她朝出口处走。“未免……太浪费了吧，那点东西根本一百块钱都不值。”
直到走出好远，她才有机会嘀咕出声。“我乐意。”
帝煜下巴扬得高高的，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温小染咽了咽口水，还是无法理解高兴跟撒钱之间的联系。“我还是觉得浪费，那些钱能买好多东西。”
对于一个上大学边工边读过来的人，是很难体味钱的重要性的。那时并不是温政不给钱，而是这些都由于美凤管，每次拿钱都跟割她的肉似的，那些不中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地甩出来，怎么刻薄怎么说。她厌倦了于美凤的嘴脸，也不想在这个本就不受重视的家里掀起什么大风浪让温政难受，索性边工边读，能解决多少解决多少。“温小染，只要你乖乖的，我的全部都能给你。”
上车时，帝煜冒了这么一句。动作一缓，她抬头去看他，想理清他这句话的含义。他端坐在那里，给她的依然是难以分辨情绪的惯常表情，什么都猜不透。她没敢往深里想，默默地跟进去。坐在他旁边，她绞着自己的膝盖，无数次张嘴想问他，对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真是个胆小鬼。温小染在心里骂自己。骂完自己后又释怀，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得到不想要的结果后还要纠结去留。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愿意把自己低入尘埃里，不问前尘不问往后，只在乎现在，掏心掏肺，刻骨铭心。温小染一直都清楚因为感情而受伤的痛楚，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