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堂正和山姆行走在荒凉的大地上。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与这片大地上的那些黑暗与残忍作斗争,那自然也就没想指望着还能凭借白堂镜的面子,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待遇了。 强者们尊重,或者说畏惧白堂镜,但是当白堂正摆明车马要在非洲搞出一副大洗牌的架势,他们也不是让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还手的怂包。 “唔......这会儿,应该整个非洲,不!整个世界都乱起来了吧?”
山姆散漫的走着,嘴里一边嘟囔,一边斜瞟着白堂正。 十年间从混乱血战到稍微有了些肮脏秩序的非洲,毫无预兆的就死了一个统治者。 动手的还是白堂正和自己。 山姆闭着眼都能想象到世界新闻的轰动程度了。 反倒是黑发的小孩,像是浑不在意一样,双手抱在脑后,一步一蹦地走着。 “别担心别担心,父亲会处理好手尾的嘛!”
“我倒是不担心他处理不了,我是担心他......怎么说呢?......你也知道吧,你父亲这个人经常会......收不住手。”
山姆一副颇为头疼,但又不敢抱怨的太明显的样子。 白堂镜其实挺喜欢自己这个浪荡不羁的大舅子,但是冴子可是把她哥哥折腾的不轻。 “......呵、呵呵。”
这一下,白堂正的小脸也绽放出了僵硬的笑容。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父亲有时候是挺人来疯的。 但随即,小孩的笑容就自然起来,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是坚定与信任。 “但不管怎么说,那些普通人不会再被强者们当成建筑垃圾一样对待了。”
“他们可能仍旧要面对医疗不足、教育不足,等等复杂难解的问题,但至少......他们不会倒霉的就因为一个强者的路过,全家老小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肉糜。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那个强者也像是完全没在意一样,肆无忌惮的继续享乐。”
男孩蹦蹦跳跳的身影活泼而灵动,吐出的话语和他的眼神却郑重且严肃。 山姆默默地点头。 是的,至少那些普通人,能被当成“人”。 “算了,不说这个。领悟‘哀伤’之后,你在【排云掌】上的修行算是完成了吗?”
浪荡大叔摆摆手,像是要挥散那些让他不习惯的沉重。抻头凑近了问男孩。 白堂正一翻白眼,语气像是在应付不懂事的小鬼。 “哪可能啊!【愁云惨淡】是最后一式没错,但是重点其实是在最后的‘淡’,‘愁’只是步入这招式精髓的门槛。”
“不过......我预感得到,只要这次的非洲之行圆满完成。对我来说,领悟‘哀伤后的平淡’应该也就能完成了。到时候,我的【能量掌控】和【力量流量】应该还能得到不小的拔升。”
男孩把小手放在自己的眼前,认真地开合、感受着自己的力量。 山姆挑挑眉头。 普通强者连摸都摸不到边的两条力量要素,到你这儿跟打游戏做任务一样水到渠成,他还能说什么? “看来,就算是为了让你练功,这个大洲也必然会被你父亲整顿一遍了。”
“然后呢?【排云掌】完成后,你准备再修行哪一门?”
“唔......【天霜拳】吧。”
普普通通的话,却让山姆骤然转头,皱着眉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外甥。 “阿正......你不是想现在就走上你父亲的路吧?”
浪荡大叔此时竟有些苦口婆心。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喜欢最好的、最强的,想学你父亲是理所当然。但是好歹也冷静的思考一下自己的状况吧?”
“你现在的基础素质根本没可能撑得起来那种程度的技术,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整个地球,不说修行,能感受到元神的人才有几个?”
“想做到你父亲那种......天方夜谭一般的程度,太夸张了。”
山姆的担心不无道理。 【天霜拳】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夸张的门槛。 凭借白堂正此时十八万匹的力量,强劲的躯体和澎湃如大海怒涛一般的生命能量,修行起来根本没有一点问题。 ——有问题的是白堂镜! 谁知道那家伙能从这一门拳法里鼓捣出来那么夸张的东西啊! 搞得现在,知情者只要一提起【天霜拳】,下意识的就是想到白堂镜使用的场面。 原本什么样根本谁都不在意了好吗! 但男孩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拜托,我看起来像是很没数儿的样子吗?”
“只是单纯的【天霜拳】而已啊!其他的没有五十万匹......不!五十万匹那是父亲的标准,换成我的话,没有六十万匹力量打底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离谱的画面,白堂正的小脸像是吃了柠檬一样皱起来,还打了一阵哆嗦。 山姆的表情也是差不多,他抿着嘴唇继续说。 “......你还保持清醒就好。”
漫步还在继续,他们倒是可以在几小时内把非洲大陆逛上好几遍,但是被解救出来的国家怎么办呢? 他们一大一小都相信,白堂镜能轻松处理问题。 但他们也都清楚,一个国家的后勤、政务的重建就已经是个大工程了。 要是他们行动得太快,整个非洲都在短短几天内发生了大变故的话,那么重组政府的压力和一个国家相比,可就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了。 所以他们现在,其实处于“等后排”的悠闲状态。 ~~~~~~ 山姆毕竟是在国际层面上厮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不出他的所料,非洲十位统治者之一—— 维克罗·丹顿的死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人类社会。 是的,现在的人类整体处于孤立主义盛行的阶段。 但距离退回到大航海之前,那副“世界分裂”的模样还差的远。 人们本应当并不关心在遥远又贫瘠的大陆上,一个独裁者的死亡。 日子本就已经很难过了,万里之外的灾难和悲剧传到耳中总是虚浮并且不真切。 放在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们登场之前,非洲死几个独裁者是什么大事吗?就算是发生了大屠杀又能怎么样呢? 它甚至不能让一个万里之外的人少吃一口早餐。 但这次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新合众国、南方联盟、基斯里夫、欧盟......林林总总的地区全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这一条新闻上。 所有的权力者、乃至所有对于如今的世界拥有清醒认知的人。 他们的震惊和猝不及防,全都在一声声惊呼,还有放大的瞳孔中得到体现。 被杀死的独裁者是拥有四十五万匹以上力量的非洲最强十人之一! 是从浸透了强者鲜血的死战里杀出来的怪物。 非洲是哪里?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它就是世界的垃圾桶。 野心家、激进派......各式各样的巨兽强者们在那里厮杀、抢夺、展示抱负。 在这十年间,在媒体的渲染下。 所有人其实都在对那个古老的大陆,和上面发生的一切心惊胆战。 如此的暴虐、如此的骇人听闻...... 毫不掩饰,甚至引以为荣的血腥和残忍,巨兽强者放开全力的凌虐自然与凡人。 这早就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再没有任何的难民组织敢于踏上那片土地,就连最为白左的集团都只能在非洲之外,做一些接收难民的工作。 要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发生了变故,乃至是炸锅了......那结果所有人都不敢细想。 但这个因素,在这场新闻的风暴里,还并不是耗费笔墨的重点。 远远不是...... 这场席卷了全世界舆论场的新闻。真正的重点只有一个—— 动手的......是已经有十年未曾路面的白堂镜,他的儿子! 世界开始荡起波澜。 世界总会在强者们的一举一动中被震撼。 目前日之本执政时长最高纪录保持者,矢口兰堂首相正快步走出内阁大楼。 十年的光阴倒是并没有让他显得有多大变化,仍旧是一副年富力强的政客精英的样子。 唯有那严整的西装下,哑光黑涂装的左手引人注目。 随着时代的前进,他也接受了义体改造,并且确如白堂镜对他的评价。 以普通人的身份对东京哥斯拉策划开战的他,完全不缺少气魄。 他到底是不甘心无法触碰巨兽力量的。 别的不谈,那种连智力、大脑反应速度、精力都完全被划为“劣等”的感觉,他这个从政治世家里培养出的少爷就完全不能接受。 所以一瓶装载了魔斯拉细胞液的基因瓶,也正在他的这条义体手臂之中。 这是他当初去共和国参观帝王组织前哨站的时候,收到的礼物。 一路无视了堵在内阁大楼门口的记者们,这些家伙不出所料的一副“抓到大新闻”的样子。 矢口兰堂直接坐上首相座驾,向着最近的浮空车停靠点赶去。 专属浮空车当然有,但是内阁大楼里有的多了,老式的建筑怎么改都不好停靠,周围的其他高楼也是阻碍。 于是也就只能用这种麻烦的方式乘坐。 “真是的,早晚把这栋大楼给搬迁掉!”
矢口兰堂坐进车厢扯扯领带,向司机兼保镖的大久保直也抱怨着。 大久保经过多年锻炼已经很有情商。 他知道,这位首相说的不是楼,他抱怨的是那群记者。 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公司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丑角。 矢口兰堂看着车窗外扒窗户的人群,想着他们还能写出来什么八卦。 白堂镜并没有在将日之本首相换掉之后就插手管理。 只是主持了对日之本对合众国的切割而已。 矢口兰堂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完全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吧? 他的力量和视野,已经完全不是沉浸在一个岛国的自己所能触及的等级了。 虽然对于自己这些年的成绩和抱负也怀有信心,但矢口兰堂还是忍不住这么想着。 可是像他这样,能够在这十年中偶尔面见白堂镜,并且理智清醒的人总归是少数。 更多的人是什么样呢? 他们在这十年刚开始的时候,对于那能够斩杀泰坦的力量畏惧而崇拜。 在合众国被分裂时对着白堂镜发出声嘶力竭的欢呼,仿佛光是看到那个人就已经是蒙受了天大的恩宠。 甚至不少人当场激动到失禁。 紧接着就是社会上愈加膨胀的心态。 自信会膨胀成野心,而民众的野心毫无疑问会反扑到政府。 我们可是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啊!为什么不放肆一点呢?就像是当年的合众国一样! 这是当时社会上很多人的想法。 每次回想到那段燥热到仿佛秋季干草堆一样的日子,矢口兰堂都会感叹。 见了鬼了!日之本自明治维新以来,还有民众倒逼政府去打仗的? 赌国运、开战、独走、失败、甩锅、赔偿...... 传统艺能里除了最后一项,还有民众什么事儿? 现在满朝公卿贵人们一个个脑袋缩得跟鹌鹑一样,民众反倒是激愤起来了是吧? 但即使是民众倒逼日之本政府,矢口兰堂还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强行压下了当时日之本的病态气氛。 是的,大家的日子不容易,全球金融崩溃,孤立主义盛行,岛内资源不足。 于是群情激奋。 于是想要依仗那“最强的力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很正常,在这样的情势下,国民的思潮转变再正常不过了。 放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国家里都正常。 但矢口兰堂知道:那人的视野并不局限在区区一座小岛上。 于是他弹压了所有的不和谐声音。 这并不容易。 因为民众的不满不会消失,压制只会让它们更加旺盛。 这些旺盛的不满轻易就将不久之前的崇拜掩埋。 于是,在最初的崇拜之后,一些媒体和一些脑子上头的人们,将矢口兰堂领导的这一届日之本内阁称为“图章机器”。 意思是他们并不是由民众选举产生的,也并不服务于这个国家。而是服务于一个人。 一个他们明明充满愤懑,却根本不敢说出名字的人。 各路媒体为了销量,也总是会明里暗里刺一下政府,甚至隐晦的刺一下白堂镜。 民众总是喜欢这些内容的。 于是舆情激烈,虽然人数根据矢口兰堂的统计并没有占多大比例,只是喊得声音大而已。 但这持续不断的声浪依旧鼓动了日之本最为激进的极右翼。 神心会因此与日之本政府极为不对付,连带裹挟着放不下神心会的愚地独步,也身不由己。 不......说不定【虎煞】其实只是顺水推舟想把白堂镜给激怒,然后打个痛快来着。 但是白堂镜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反而只是待在北海道。 这举动更加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 甚至“白堂镜重伤,发生了力量倒退”这种猜测都被拿出来炒作。 到了今天,对于内阁和白堂镜的调侃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 矢口兰堂并不在意无力者的闲言碎语,只是仍旧把持着首相的位子。 他充分的相信,白堂镜也不是会在乎的人。 他也更加清楚的明白,那个男人的力量比起十年前,倒退? 不不不...... 那已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座驾平稳的停下,浮空车停靠点上已经有一辆大气稳重的浮空车在等待。 矢口兰堂整理领带,走下车辆。 时隔半年,他要亲自面见白堂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