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温哥华已经是深夜,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了一片灯火霓虹里面,到处万籁俱静,街上形影单只。漆黑昏沉的夜色如同墨砚一样粘稠,皎洁的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挡住了,空气十分的沉闷,城市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医院内的地下停车场,灯光凄凄浅淡,四四方方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个时间点了,地下停车场早已经没有进出的人影。薛洋佯装镇定的看着车内的男人,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紧握,面容微白,迟疑的问道:“你、你们到底是谁,抓、抓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逼仄的车厢内,光线昏暗森然。男人靠在座椅上,深邃的五官被隐匿在了暗影里面,模糊不清。他微微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男人,薄削的唇微微动了动:“薛洋。”
薛洋听见他平静的叫出自己的名字,浑身不由的一震。他眼底泛着一丝的后怕,悄悄的退后了一步,想要找准时机逃走的时候,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已经洞悉了他的意图,直接踹了下他的膝盖,让他跪在了地上无法动弹。薛洋猝不及防,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吃痛的呻吟了一声。车门开了。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了薛洋的眼帘里面。他僵了僵,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站立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男人穿着简洁的白衫黑裤,白衬衫看起来有些褶皱,腹部的位置更是晕染了大片已经干了的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双墨色锋锐的眸子,如同搅不动的死水寂静无澜,倒映出了此刻薛洋狼狈的姿态。薛洋对上他的目光,本能的缩了缩肩膀。他勉强镇定了下来,犹豫的开口:“陆、陆先生,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陆离看了他一眼,目光寡淡,薄唇微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何氏集团的员工吧?”
男人既然把他抓来了这里,肯定就是已经探查过他的底细了。薛洋没有否认,点头如捣蒜。他急急忙忙的解释说:“我是被公司分配过来跟进项目的,跟我前来的两个同事已经先回去了,我是因为航班延误的关系,所以只能等晚上这一班了。”
“陆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离静静的听着他胡诌。他抽了一支烟含在唇边,拢火点燃的时候,烟雾霎时朦胧了他清冷的五官。他浅浅的吸了一口,吐出青白的烟圈时,平静的问了一句:“何志成给了你什么好处?”
薛洋心头蓦地一惊。他掩饰眼底的慌张,一脸无辜:“陆先生,你在说什么……”他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陆离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猛地踹倒在了地上。男人脚上是下狠了力道。薛洋被踹倒在地上的时候,直接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他狼狈的躺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尘土,紧紧的捂着肩膀,根本无力反击。陆离弹了弹烟灰,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轻问:“痛吗?”
薛洋不敢吱声。陆离寒刃一样锋利的视线,从薛洋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腹部。下一秒,他一脚踩在了他的腹部上,脚上稍稍用力,就听见了薛洋痛苦的叫声,薄唇微启:“你说踩一下都这么疼了,如果是捅一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闻言,薛洋蓦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眼底弥散的都是恐惧。他战战兢兢的看着陆离,仍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陆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陆离咀嚼着这三个字,他讳莫如深的笑了起来:“刀捅进去之前,你怎么就没有想过放过她呢?”
薛洋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十分惨白。陆离随手将剩余的半截烟丢在了他的身上,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后,用脚碾熄。薛洋抓着他的脚痛的嗷嗷大叫,尔后耳畔就听见了男人寡淡冷漠的声音,问他:“哪只手?”
他怔了下,眼神躲闪:“什、什么哪只手?”
陆离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你的家人,都搬到了Z市,对吧?”
话落,薛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底全部都是恐惧。他连忙爬了起来,赶紧抱住了男人的腿,低声求饶:“不要,陆先生,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两个保镖已经上前来将薛洋拖开了,他们紧紧的按住了薛洋的手臂,让他无法动弹。陆离靠在车门上,他双手抄进了长裤口袋,眸色深深暗暗:“让我放过你的家人,你也要拿出点诚意来知道吗?”
薛洋“扑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面上。他已经有心里准备了,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到就全玩完了。他垂着脑袋,已经放弃了垂死挣扎,气若游丝:“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以为男人会问他有关何志成的问题。谁知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哪只手?”
薛洋怔了几秒,迟疑的告诉他:“右手。”
他是用右手,捅了许冬夏一刀。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太慌张,位置捅偏了,恐怕那个女人早已经死了。头顶静悄悄一片。男人半天没有声音。薛洋犹豫的抬起脑袋,直直的撞上了男人深谙的眼眸,背脊蓦地一僵。陆离默了半响,勾唇:“你老板送了份这么大的礼物给我,不回点礼,好像说不过去。”
薛洋顿了顿,下一秒听见男人说的话,瞳仁剧缩。*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越野车匀速行驶在车流里面。原本安静的车厢内,突然被一阵铃声打破了。江漠闲散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他靠着座椅,降下了一半的车窗,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电话内,何修初平缓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呢。”
江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后座的女人,绷唇:“车上。”
何修初得知方卉人已经安全了,蹙着的眉心终于松懈了下来,问道:“她说了什么?”
江漠耸肩:“问了几遍什么都不肯说。”
可能是因为刚从虎口脱险,所以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想去回忆发生的事情吧。何修初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那个老头就这样直接放你们走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何志成会做的事情。江漠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手指敲着大腿,沉吟:“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老子也这么觉得。”
他停顿了下,继续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眼睁睁看着我们走了。”
离开了何家之后,其实江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何修初默了几秒,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尖锐的刹车音,他顿了下,蹙眉:“怎么了?”
“追尾了。”
车子被迫停了下来,江漠推开车门下去查看。刚刚走到车尾的位置,突然对面有一辆蓝色大货车,好像失控了一样横冲直撞过来。马路上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江漠捏着手机回头一看,眸色蓦地一沉,他快跑上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属下的名字,可是大货车已经直直将越野车撞上了护栏,砰的一声巨响,越野车直接被撞的支离破碎。马路上已经堵塞了。后方开上来的车辆都被迫停了下来。此时马路上犹如刚刚结束战争的战场,兵荒马乱,烟雾弥漫。电话另一端,何修初听见那声巨响和江漠的咆哮,整个人一僵,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蓦地捏紧手机,挂断了电话,匆匆跑到护士站,告诉当值的护士:“快,市中心发生了一起车祸,赶紧让医生准备手术室!”
这边,江漠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已经拨开围观的人群跑了上去。越野车已经被撞的不成形了。江漠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属下和方卉联合群众从车内拖了出来。属下的伤势比较严重,头破血流,面色惨白,已经处于休克的状态了。他赶紧给他做急救措施,并且抬头对着围观人群大吼道:“救护车,叫救护车!”
他眸子赤红一片,隔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两人有生还的迹象,直接从嗓子里面发出了怒吼:“何志成,老子要杀了你。”
马路上都是嘈杂的声音,原本湛蓝的天空,好像被乌云蔽日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腥绣的味道。货车的司机早就已经落荒而逃了。十分钟后,救护车风风火火赶来了。何修初也一起来了,他下车后直接跑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两人,面容徒然一沉。下车的医护人员已经把人都抬上了救护车。江漠还狼狈的坐在地上,手上全部都是鲜红的血。他的眸子十分的阴鸷。何修初没有闲心管他,跟着上了急救车后,帮忙给两人抢救。救护车在开回医院的路上,寂静的车内,一个医生摇了摇头,惋惜:“这个警官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