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浓雾倾洒在了地面,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原本寂静的夜色,被一声犬吠打破。陆河平静扫了眼地上那只毛茸茸的巨型萨摩耶,又看了眼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眼眸含笑,微动唇:“你怕狗?”
冬夏的身躯明显一颤,她佯装镇定:“没有,我只是条件反射。”
陆河垂眸,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落下了一排剪影。皮肤细腻,鼻梁高挺,红唇娇艳,像熟透的樱桃一般泛着莹润的水色。胸口微微一热。他移开视线,落在她清亮的眼眸,轻晒:“那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冬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面颊一烫,飞速松开了搂住男人脖子的手,躲到了他的身后。她去看了眼还在冲着她吐舌头的萨摩耶,虽然它很蠢很可爱,但是她还是打从心底恐惧。小的时候因为贪玩,被邻居家的土狗追着咬了一口,后来她就对这种大型犬产生了严重的阴影。她平日可以面不改色的对人体进行解剖,但是现在让她上前去顺一顺狗狗的毛,跟它亲昵,简直难如登天。陆河看见她对一只狗露出畏缩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他蹲下身,大掌温柔的揉了揉那团白茸茸,低声问:“怎么出来了?”
冬夏退到安全的位置,警惕的盯着他们一人一狗,动唇:“我出来找人。”
她望了望四周,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陆河回头,看见女人还在一小步一小步往后挪,想要偷偷溜走,勾唇,唬她:“你如果现在跑,它肯定会追着你。”
“……”冬夏信以为真,不敢动了。她见那只原本趴着的萨摩耶突然站起来,冲着她的方向吠了一声,瞬间僵住。她咽了咽口水,朝男人投去求救的目光。陆河像是没看见,继续逗狗。只是借着隐隐的光线,还是可以看清他唇瓣的浅显笑意。冬夏听不见他和那只萨摩耶说了些什么,只见它又懒懒的趴回了地面,耸着眼皮看她。她愣了下,脱口:“你认识它?”
陆河缓缓站起身,单手滑入长裤口袋。冬夏对上他长夜一般深沉的眼眸,才注意到了他今晚的穿着有些不一样。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西装,内搭一件干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敞开,袖口的位置有颗黑曜石一样颜色的纽扣散发出了幽幽的光泽,下身穿着一条剪裁笔挺的西裤,包裹住了他修长而笔直的双腿。他静静站在那儿,长身玉立,瞳仁与身后的夜色交融,淌着熠熠的光芒。心脏倏地一跳。冬夏感觉自己的呼吸,迟滞了一会儿。陆河已经开口,嗓音醇厚:“沈一航家的。”
冬夏缓过神,压下复杂的心绪,皱眉,有些不解:“沈先生过来参加婚礼,带一只狗过来做什么?”
陆河默了下,说:“可能是太无聊,带过来热闹。”
其实沈一航的原话并不是这个。他是说怕今晚真有人会来大闹婚礼,担心现场失控,所以特意把狗牵来助威。当然,陆河不可能告诉她真相。闻言,冬夏无语凝噎,还是头一次见到宾客过来参加婚礼,还带着一只狗过来凑热闹的。不过转念想想,沈一航那种人经常不走寻常路,时而正经时而胡来,好像也很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她随口一问:“它叫什么?”
陆河一顿,好半响,才冷硬吐出两个字:“王炸。”
“……”冬夏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诌:“很炫酷,很棒。”
陆河看了她一眼,轻抿唇角:“我会转告它的主人。”
说话间,冬夏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眸子一闪,立马接通了电话。邢星的声音很快从话筒里传来,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冬夏,你在哪儿?”
冬夏郁结:“这句话是我问你才对,邢小姐,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把整个酒店翻过来找了。”
邢星笑:“我已经在大堂了,你快过来吧,我碰见了一个帅哥,介绍给你认识。”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冬夏看了眼陆河,“陆先生,我回去了。”
陆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的脚边,还趴着那团毛茸茸,正直勾勾盯着她,眼睛炯炯发亮。冬夏默默别开了视线,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回头,问他:“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陆河站在原地,听见她的话,微微一笑:“托你的福,很好。”
——婚礼现场。冬夏找到邢星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角落的位置,和一个男人畅聊,脸上挂着笑意。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她走过去,邢星回头看见她,嘴角笑容加深:“冬夏,你来啦。”
冬夏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她对面的男人,叫了一声:“钟述。”
邢星一愣:“原来你们认识啊。”
钟述看到冬夏今晚的妆容打扮,眼底明显一亮,他眼眸含笑:“忘了介绍,我还是傅先生的私人医生。”
他说着,看了一眼冬夏,“没想到你和邢星也认识。”
什么叫也?这回轮到冬夏不解了。邢星笑着解释:“我和钟述是高中同学,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差点就没认出来。”
她说着,上下扫了眼面前身姿挺拔,面容儒雅的男人,轻笑:“冬夏,你不知道,钟述在高中的时候可是个胖子,鬼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钟述耸肩,有些无辜:“自然生长,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三个人都被逗笑了。对面,徐木看到邢星和一个陌生男人聊的眉开眼笑,面色紧绷,直接抄起桌面上的红酒,一杯灌了下去。沈一航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走心的安慰他:“别难过,难过人家也不会对你笑。”
扎心了。徐木:“……滚。”
沈一航贱笑着躲开了他踹过来的脚,努力维持了半个晚上的绅士优雅形象崩塌了。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徐木盯着钟述的方向,皱眉:“那个男人是谁?”
他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出现在邢星身边。沈一航登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他语气略带嫌弃:“你爸的手术就是人家做的,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这个做儿子也太不称职了。”
徐木一愣,恍悟:“他就是钟述?”
钟家是医学世家,钟述的父亲更是医学界德高望重的骨外科教授,听说到了钟述这一代,上面两个哥哥都跑去经商,只有他一个人操守了老本行。而且因为异于常人的天赋,经常被赞誉以后可能比他的父亲还有过而不及。沈一航点了点头,努努下巴,指着冬夏的方向,说:“还有那个,她就是许医生,傅家长女。”
徐木闻言,又是一怔。他扭头去看向冬夏的位置,剑眉轻挑:“傅家长女?”
许医生他不知道。但是傅家长女这几个字,他并不陌生。前几年傅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徐木刚好因为父亲生病回国待了一段时间,有所耳闻。只是,这个傅家长女……他收回目光,看向了坐在对面始终沉默无言的男人,话里带着一丝调侃之意:“陆河,我记得你母亲相中的是傅家二小姐吧?”
沈一航默默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佩服他敢踩雷的勇气。陆河掀起眼皮,面容冷静,四平八稳:“怎么,要我给你介绍?”
“……”徐木嘻的笑了下,“没,我就问问。”
还补充了一句:“我还是觉得许医生长得顺眼点。”
这一点沈一航举双手赞同。他眼底笑意不明,看了眼陆河:“不拿手术刀的许医生,特别讨喜有没有。”
陆河没搭理他。他端起桌上的红酒,轻抿了一口。深邃幽暗的眼眸落在了对面女人的身上。礼堂中央的水晶灯散发出了柔和干净的光泽,投射在了她精致的脸庞。她眼底笑意生动。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突然偏了下头,准确无误对上了他的目光。隔着空气,四目相对。冬夏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常貌,冲他点了下头。邢星跑去和熟人打招呼了,这里只剩下她和钟述两人。钟述看见了这一幕,他的目光梭巡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抿了口香槟,“你和陆先生还有联系?”
他的问题有点猝不及防。冬夏反应很快,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们看起来很熟?”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么问?钟述摩挲着高脚杯的表面,轻轻一晒:“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他的眼眸温温和和。只有冬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婚礼现场突然传出一阵躁动。冬夏听见了邢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