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巧抱着小鱼儿踱步回家。刚打开门,她就看见一道笔直的身影。那是杜袁,他双手插兜,嘴唇禁抿,两道剑眉微微拧着。似乎,似乎是一副忧心忡忡、紧张不安的样子。林七巧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响,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怎么了?”
她压下不好的揣测和预感,尽力用平稳的语气问道。杜袁愣了一下,仿佛刚刚看到自己面前的林七巧,气息慌张,“七巧,你回来了?哦,对了,我看小鱼儿长大了不少,就让人去定了些衣服回来,就放在你的卧室。要不要带小鱼儿去看看?”
听杜袁这样说,林七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不是羞馁,而是愧对。杜袁一直都是这样,事事都想在她的前头,把她和小鱼儿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这样好的人,她何德何能蒙受他的恩惠呢!小雪被杜袁抱在怀里,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看看杜袁,又看看林七巧。她突然献宝似的开口,“小姨马上就来了,司机叔叔已经去接了!”
小姨?那岂不是小雪母亲的妹妹,杜袁的小姨子。林七巧真个人都慌了。她完全没有了主张。马上就要见到杜袁的家人了,还是他妻子的妹妹,这怎么可以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呢?她一个外人,一个拖着孩子的女人,有什么脸面去见杜袁妻子的妹妹呢!她白白地、不知廉耻地霸占了一个男人的好……“小姨可好了,奶奶说小姨跟妈妈很像……”小雪开心极了,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姨姨了,还有她一直想向小姨姨介绍林七巧的,还要问问她自己的妈妈是不是跟林姐姐一样温柔漂亮。小雪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不是好听,也不知道她的手是不是像童话书里说的那样温暖又柔软。奶奶跟她说妈妈跟小姨很像,因为她们是亲姐妹。可是小雪自己不这么觉得,小姨整个人都是闪亮亮的,像火花,像热烈的电光。妈妈应该是林姐姐这样的,温柔的,和风细雨的,她一笑,爸爸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光。小孩子心思浅,她满心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姨,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怪异气场。林七巧不安地望着杜袁,紧紧地抿着嘴唇,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杜袁揪心极了,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他又该做什么呢?一把拉住这个女人的手,告诉她“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花钱把你送到国外,甚至自己带着孩子也巴巴地住了过来,我给别的男人养孩子,全都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自己不要回报,不求你做任何事情,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的帮助,不要说谢谢,也不要说再见。可是这样说,不会把这个女人吓到吗!林七巧的脚向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留在客厅,不敢留在这里的任何角落,她不敢面对杜袁妻子的妹妹!“杜大哥,我有些不大舒服,先上楼了。”
林七巧匆忙找了一个借口。杜袁不愿勉强她,便点了点头。林七巧刚要转身,客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姐夫!小雪!”
郝杨杨还没进门,一道娇俏的女声已经传了进来。小雪立刻从杜袁的身上挣开,朝门口飞奔过去。林七巧此刻背对着门口的来客,那肆意欢快的声音她当下就认了出来,杜袁的小姨妹竟然是她刚刚在花园里碰到的那个女孩!林七巧不想跟郝杨杨碰面,便硬着头皮继续抬脚上楼。郝杨杨把飞奔过来的小雪搂在怀里,摁着她的小脸蛋猛亲了几口,眼睛却像雷达一样准确地锁定在林七巧的身上。“姐夫,楼梯上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你新请的保姆吗!”
郝杨杨故意说得很大声,小雪天真地回头去看,那是她最喜欢的林姐姐,才不是什么新请的保姆。小姑娘知道小姨还没见过林姐姐,便乐意当这个介绍人,小大人一般地对小姨说:“那是林姐姐,才不是什么保姆。小姨,林姐姐可漂亮可温柔了,还有小弟弟特别可爱!”
听小雪这么夸这个女人,郝杨杨当下就不高兴了。她在心里默忖着: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骗得大的小的一个个团团转!当着孩子和姐夫的面,郝杨杨没有发作出来,面上依然是笑盈盈的,她笑着对小雪说:“哦,是吗?小雪,你也带我去认识一下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好啊!”
小雪立刻兴奋地附和道。她老早就想把林姐姐介绍给小姨了。杜袁明白郝杨杨这番来洛杉矶就是冲着林七巧来的。他不着痕迹地挡住她,开口:“你刚下飞机,人也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姐夫,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从来都不知道累,几个小时的飞机对我来说没什么。”
郝杨杨作势就要绕过杜袁。“林姑娘今天不舒服,你要是先想她,等她休息之后再说。”
杜袁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郝杨杨从来还没有受过姐夫这样的重话。她委屈极了。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化着烟熏妆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对林七巧的怨恨更是增了好几分。都怪那个女人,姐夫才会对自己这样。杜袁到底还是不忍心的。杨杨是佳慧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不管怎么说,杨杨都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两姐妹的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佳慧不过杨杨大五岁,长姐如母,佳慧也确实担起了照顾幼妹的责任。即使是跟他结婚之后,佳慧也一直把杨杨带在身边,细心照顾。看到杨杨在自己面前哭泣,杜袁心里很不是滋味,妻子早逝,他自然也替妻子照顾好杨杨的。“杨杨,别哭了,是姐夫不对。姐夫跟你道歉。”
杜袁懊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