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巧不是没有感觉,在拍戏的时候,她一次次地感觉到,裴川有什么不同。就像一桶冰水从头而降,将她淋得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这并不是陌生的感觉。在她知道口口声声要给她一辈子幸福的楚谦其实是范蓁蓁派来的奸细的时候,这种如百蚁噬心的痛就曾经发作过。冰凉的手抓住江邵甫的肩膀,那宽阔的褐色臂膀是她可以依靠的浮木,她抬起惊慌失措的眸子,像掉入陷阱的小兽一样,用急切地寻求帮助的语气问他,“我记得,你说过裴川是狗,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以为你以为那些都是放屁呢!毕竟我只说了一句裴大明星的不太中听的话,你就像小狗一样火急火燎地跳起来了,挥舞着拳头恨不得把我打死……”江邵甫眼神淡淡地观察小女人变换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事?”
“你以为明星是好当的吗?裴川是有个小模样,可是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脸蛋,你以为背后没人,他凭什么短短两年就十八线跻身一线呢?”
江邵甫这么一说,林七巧突然就想到了季棠——那个获奖无数的影后。她那么厉害,不是也一样逃不过,那个人除了手里有几个电影项目,几乎无一是处!她隐隐地觉得江邵甫所说非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争辩两句。“我看过他的采访,那上面说他是陪朋友去面试一个电影角色,那个朋友没有入选,结果歪打正着,他被选上了。裴川就是从那部电影红起来的!”
林七巧仔细地回忆起她曾看过的那篇报道,认真地说。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生了很大的感慨,她觉得裴川正印证了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命运会在不经意间给人们打开一扇名叫幸运的窗。“歪打正着,呵!”
江邵甫冷笑一声。他的笑声让林七巧想到了岩洞里的冰挂,寒冰阴森,下面是锋利的冰尖,冰面上不断有水滴滚落,似乎下一刻就会从岩壁上落下来,直愣愣地插到谁的身上去。“一堆狗屁,这种鬼话你也信?”
林七巧怔怔地看着他,不敢回答。“这么说吧,七巧,我问你,你的一个角色是怎么来的?”
提到那个角色,林七巧感到喉咙痛得厉害,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把它埋了起来,而现在江邵甫却主动把它挑破了。那个角色是她下跪求来的。林七巧怎么会忘记呢?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狼狈地跪在江邵甫的脚下,泪水沾湿的头发贴在惨白的脸上,她害怕那个人一脚把自己踢开,因此牢牢地抱着他的腿。“我知道,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邵甫,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愿意做牛做马,偿还你!”
她低着头给这个男人认错,哭着说要给他做牛做马,这一切,林七巧都没有忘。它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如今拿出了,吹吹上面的灰尘,焕然一新,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我记得你说过给我当牛做马来着?”
男人的大手一挥,熟门熟路地往裤兜里一伸,掏出一盒香烟,轻轻一扣,捏着一支香烟往嘴里一送。林七巧看到江邵甫随意地丢开打火机,眼睛微眯,惬意地抽起烟来。“我记得……”林七巧低着头说。“那你说一说,记着,回答之前要用脑子想一想,裴川给影视大佬当牛做马就能换来男一号的角色吗?”
裴川的角色怎么来的,林七巧并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那个不断地加戏、最后几乎不比女一号戏少的女三号是怎么来的。当牛做马当然是不够的。说来,这种事情很正常啊,安云蓓那个小丫头的女二号也是这么来的呀!那裴川呢?“你是说裴川……”林七巧立刻捂住了嘴,两只眼睛圆睁如杏。“看来你也不是笨的不可救药!”
江邵甫夹着烟的手摸摸了她的发顶,胡乱地揉了好几番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