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做噩梦了吗?睡着的时候一直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只烟,烟丝无声地燃烧着,醉人的烟草味弥漫着整个屋子。林七巧贪恋地使劲嗅了嗅。“我做了噩梦——很真实——我以为那就是真的——在梦里你死了——有一块黑色的墓碑——”细微的嗫嚅声从男人的怀里传了出来。江邵甫的手突然僵住了,手指里还夹着一只冒着香气的烟枝,他本来打算把它捻灭,可是又颤抖地送到嘴里猛力抽吸起来。她哭的那么伤心,就是因为梦见自己死了?江邵甫自认为不是心软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彻彻底底地被感动了。他竭力地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自以为潇洒地将烟蒂扔了出去,在收回右手的时候手指在眼角一蹭,不着痕迹地擦干眼睛的泪水。“这你也能当真,也真够傻的……”他咧着嘴,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配合他的语气。“我看见了你的照片,就以为是真的了……”林七巧回忆起梦里的场景,那是多么可怕啊,她不由得把江邵甫拉得更紧,生怕它真的像梦里那样突然就没有了。“都是假的,我不是活着好好的吗?”
江邵甫能够感受到林七巧的不舍,她是真的、真的爱他,可是他还是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不起,我不应该做那样的梦的。”
潜意识里,林七巧一直怪罪自己,她为自己的梦见江邵甫死了而自责不已,这是在咒他,是多么不应该啊。江邵甫突然愣住了,他的嗓子里哽着一团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烟气,他语塞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秒钟之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傻孩子……”“你不知道梦都是反的吗?你梦见我死了,我反而会长命百岁的。”
他拍了拍林七巧的小脑袋。“真的?”
林七巧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冒着喜悦的光。“当然是真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那太好了,我今天晚上要做一个关于何干的梦,这样她就可以长命百岁了……”女孩兴奋地拍着手,她当真了,那架势是非要再做一个这样的梦不可了。“真是傻姑娘……”江邵甫的声音太轻了,林七巧只能勉强听清楚前两个字。江邵甫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那音乐节奏鲜明,顿挫悠扬,林七巧的心跟着不安地跳动起来。因为,她看清楚了,闪着光的手机屏幕上分明写着“古乔”两个大字。江邵甫放下电话,毫不留恋地走了。林七巧呆坐着,一连半个多小时,她一直都保持这个动作,像行将就木的人一样一动不动。江邵甫走的时候,似乎好一阵抚揉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说了好些话。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也感觉不到他的动作。自从她从江邵甫接电话时的表情中读出他要走的意思,一颗心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沉甸甸地往下坠,坠得她心口发疼。古乔,那是江邵甫的未婚妻,她的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林七巧的手伸到心口的位置上,用力地揉着,因为那里实在太疼。她猛然想起读《诗经》时看到的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