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的时候,林七巧就已经醒了。当看见被自己吐了一声污渍的江邵甫的时候,她胆怯了。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她不敢面对他。所以,她自欺欺人地,选择装睡。她闭着眼睛。江邵甫拿着一只刚刚用热水洗过的热毛巾给她擦脸。他的动作是又轻盈又温柔,林七巧贪恋地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情。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江邵甫放在心间上的小公主,他以为江邵甫爱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林七巧是多么希望这一刻永远停止……林七巧觉得眼眶发痛,她知道自己这是要哭了,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征兆,眼眶的痛感总是比泪水来得早一点。“我不能哭,我要忍住……我要是醒来,江邵甫又会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林七巧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道。她拼尽全力,把即将涌出的泪水全都憋了回去。她躺在江邵甫怀里,依然像沉浸在迷梦中的人一样,被毛巾细致擦过的小脸——清爽、安宁,她软绵绵地依附于江邵甫的怀抱,可是江邵甫不知道,他怀里的人内心早已泪流成河了……他替她把身上的污渍擦拭干净。她知道江邵甫生怕吵醒自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战栗了。“水,水……”喝醉的人在睡梦中时常叫水喝,林七巧很早就知道。因为她的父亲就是那样,林父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他只有跟至亲好友一起的时候才会偶尔放纵让自己喝醉了,每当那时候,林母就后守在他的身边,他迷迷糊糊地喊“水,水”,林母就赶紧把准备好的醒酒汤递到他的嘴边。那样的场景,林七巧看过很多次,以至于她可以天衣无缝地表演出来。“水,水……”她依然闭着眼睛,抿了抿干瘪的嘴唇,说。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喝水,她只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破绽——她发抖了,而她不想被江邵甫发现。很快,温度适宜的水递到了林七巧的嘴边。江邵甫把林七巧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就像喂小孩子喝水一样,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把清澈的水一点一点送进她的嘴里。江邵甫把她抱到了另一件屋子,严严实实地给她盖好被子,甚至没有忘记轻柔地将被角掖好。江邵甫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这一夜他几乎没有睡。江邵甫把门带上了。屋里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林七巧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听见外面传来稀里哗啦的淋水声。平常的时候,这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她当然也会害怕,因此她总是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极大,即使是在晚上,屋里的灯也要通宵开着。可是现在,她不需要了。嘈杂的水声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把杯角向上一拉,盖住自己的眼睛,泪水流了下来瞬间就被松软的杯子吸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泪水,不是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