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巧并没有去洗手间,她被外面欢乐的声音吸引了,便循着声音来到了露天泳池旁边。这里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地装饰。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木上挂满了各色的彩灯,流光溢彩,给这夜色下的小花园增添了一股浓厚的浪漫氛围。喷泉旁边有一支乐队演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瓦妮莎的微笑》,美妙的乐声飘飘荡荡,舒缓了林七巧紧绷的神经。林七巧来到了一处石阶上,这里是热闹和冷寂的分界线。一边流光溢彩,欢声笑语,而一线之隔的另一边归于黑暗,归于沉默。她喜欢这样的位置,既可以围观热闹,避免孤独的侵扰,另一方又可以免于虚与委蛇的应付。她站在大理石台阶的最高端,腰身微微向后仰,任凭夜风吹起吹落她的碎发,俯视着下面的花园。不知道为什么,林七巧总觉得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她。那道目光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找到。“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
范蓁蓁不请自来,自觉地站到了林七巧的身边。林七巧侧着头欣赏着欢乐的人们,她把身边的范蓁蓁当做了透明的空气,并且不打算理她。“听说是有一个姑娘过生日呢,瞧,这就是她的未婚夫为她举办的庆生party!七巧姐,你说是不是很巧啊,你们是同一天生日呢,说不定还是同年,你可得好好问问,不然就可惜了这么深的缘分!”
范蓁蓁若有所指地说道。林七巧把目光移到了天空上的月亮上来,跟盛大的聚会比起来,那轮皎洁的圆盘就像是今天晚宴上的其他摆设一样,显得稀松平常了。半响,她才终于开口,声音颇为悲凉,说:“缘分,恐怕你和我才是真的有缘分,一段孽缘!不然,为什么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却还要对我步步紧逼,不肯相让呢?”
“别用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对我说话!林七巧,你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
林七巧欣赏着寡淡的月色,而范蓁蓁则抱臂沉醉在下面的欢声笑语中。两个人一个向上望,一个向下看,远观之下,甚是和谐。可是只要有人靠近一些仔细听听她们的对话,便可以知道这两个人剑拔弩张,各不相让,一场大战呼之欲出。“对了,你老公送我回家之后,应该跟你大大吵了一架吧!”
林七巧转过头来,盯着范蓁蓁眉眼清秀的脸,说。范蓁蓁一下就心虚了,她感到自己被林七巧无情的羞辱了,更加地憎恨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那天范世赫确实跟自己大大地吵了一番,这是她和世赫哥结婚以来,不,是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不过,七巧姐,我还是挺想谢谢你的。夫妻之间有点矛盾多正常啊,因为你,我才能和世赫哥哥好好地聊了聊,我们夫妻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了呢!”
范蓁蓁死撑着,遮在手包背后的手紧紧握拳。“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蓁蓁,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把五年前的事情告诉了范世赫,你又是怎么说服他相信你我出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呢?明明那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不是吗?”
林七巧把一只手搭在范蓁蓁的肩膀上,就像是跟亲密的朋友聊天一样。“你胡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范蓁蓁脸色大变,她嫌弃地将林七巧的手从自己身上推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别装了,蓁蓁,你知道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林七巧向范蓁蓁逼近,她一把钳住范蓁蓁的手臂,眼里燃烧着恨意,一字一顿地说:“五年前,是不是你给我下的药!毕竟,你恨我恨得咬牙切齿,不是么?”
“你!你血口喷人!”
一想到五年前的那件事,范蓁蓁就忍不住发抖。“别害怕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林七巧的眼皮一垂,她看了几眼范蓁蓁的肚皮,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你跟我说说,这个孩子是你和范世赫一起哄老太太的,还是你连自己的丈夫也一起骗了?”
范蓁蓁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林七巧,这都是你逼我的。为了毁了你,我不惜先毁了自己。”
这是林七巧从范蓁蓁的嘴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的话音刚落,林七巧就看见范蓁蓁的脚一歪,向下倾去。这可是5米的青石台阶,下面是光秃秃的石砖,没有厚实的地毯覆盖,也没有花草铺垫,从这里摔下去,别说是流掉孩子,就是人命也要送去半条。眼看着范蓁蓁就要从自己的眼前摔下去了,那一刻,林七巧来不及想她和范蓁蓁的恩恩怨怨,来不及劝慰自己这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就是摔死也是范蓁蓁活该,几乎是下意识地林七巧伸出手来,她是想把范蓁蓁拉上来的。林七巧向前一倾,她拉住了范蓁蓁的手,可是与之同时,细长的鞋跟一滑,她也随着范蓁蓁滚了下去。坚硬的石阶几乎要把她的脊背碾碎了,林七巧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断掉了,一股股剧痛让她无法思考,最要命的是,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袭来使她几乎窒息了。扑通一声闷响,林七巧和范蓁蓁相拥着滚到了地上,林七巧充当了范蓁蓁的肉垫,被她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唔——林七巧觉得身下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她感到那是一样无比珍贵的东西,然而她今天永远地失去了它。啊——啊——悠扬的乐声停止了。愉快的笑声、交谈声、相互介绍和调侃的声音也停止了。就像是约好了似的,此时此刻,只有刺耳、空洞的尖叫声在整个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