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巧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江邵甫下厨房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即使是一碗简单到极致的姜汤水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虽然不在现场,林七巧依然能够想象得到江邵甫手忙脚乱的景象。她听到了顿顿的刀切声,头脑里浮现出江邵甫笨重地切着黄姜的样子。她还听到了瓷碗坠地的声音,她想那大概是江邵甫找锅勺时不小心碎掉的。林七巧潜意识里是愿意江邵甫受一些麻烦的,尤其这种麻烦是为了照顾自己。因此嘈杂的噪声在她听来,竟然成了最美妙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地,她忘记了身上的酥麻的疼,安宁地睡去了。“七巧,喝姜糖水了。”
当江邵甫把林七巧叫醒的时候,她已经好多了,重新感受到了力气。可是,她一个字都不说,依然享受着难得的温情。江邵甫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端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将姜汤水送进了林七巧的嘴里。她心里想着如果时光能够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大概过了半个月之后,林七巧才知道了范蓁蓁怀孕的消息。那一天是范父的生日。范母打了好多电话,要林七巧一定要去家里坐坐,还说范父和自己都很想念她。“巧巧,你范伯伯年纪都这么大了,生日是过一个少一个,你多来看看我们,说不定哪天我们老俩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电话里,范母说得十分伤感,一下子就戳中了林七巧的软肋。她最害怕生离死别了。林七巧最终还是去了。“巧巧,你终于来了。”
范母一看见她就亲切地迎了过来。“婶婶,伯伯,不好意思,还让你们等我。”
今天是范父的生日,他们一家人都坐在桌上等着自己,这让林七巧感到十分抱歉和不安。“不碍事,菜也是刚好。”
范母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拉着林七巧的手,往桌上走过去。林七巧落座后,迅速地扫了一眼桌上的众人。凡是她和范蓁蓁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林七巧的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时刻保持警惕是她面对范蓁蓁时的习惯。这时,林七巧突然发现家里的气氛好了很多。不久之前,范父、范母跟范世赫和范蓁蓁之间还是剑拔弩张的,然而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蓁蓁,这时我炖的鲫鱼汤,最新鲜的鲫鱼,很补身体的。巧巧,你也尝尝。”
范母先是给范蓁蓁盛了一碗鱼汤,又给了林七巧一碗。林七巧不由得佩服起来范蓁蓁了,她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把两个老人拿下了。她还记得,不久前,范母是如何毫不顾忌情面地给范蓁蓁难看的。“妈,您喝杯茶!”
范蓁蓁端了一杯碧螺春,恭恭敬敬地递给自己的婆婆。“妈?”
范母冷哼了一声,眼都不抬一下,更不用说会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了。“蓁蓁,我问你,你这一声妈,是怎么叫的?如果你把自己当做赫儿的妻子、我的儿媳的话,这声妈,我老婆子不敢当!更受不起!”
范母板着一张脸,说道。“妈,你即使不认可我和世赫哥的婚姻,您也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呀,您是我的母亲啊!”
范蓁蓁委屈地说,黛眉向下垂着,眸子噙满泪水,这副模样很难不让人动容。“我是你的母亲?蓁蓁,我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女儿对待的,你扪心自问,自从我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我对你怎么样?可有一点亏欠!你若知道我是你母亲,又怎么能忘了范世赫可是你的大哥,你是他的妹妹,妹妹又怎么能嫁给自己的哥哥!”
范母越说火气越大,说得既直白又难听,把范蓁蓁教训地无地自容。“妈——”范蓁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扒着范母的裤腿泪流不止。她也不顾得林七巧就在跟前看自己的笑话,涕泪横流地说:“您是知道的,我跟世赫哥是没有血缘的!”
“没有血缘,他也是你的哥哥!我要是早知今日,我宁愿你在孤儿院里饿死,也不会把你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领回来的。”
范母狠狠瞪了范蓁蓁一眼,似乎是不想再跟她纠缠,范母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范蓁蓁一时不备,重心一失,整个人向后栽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桌沿上,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即便如此,范母还是没有理她。那日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到了今天,范蓁蓁和范母却俨然一副好婆媳的样子了。林七巧又看了一眼范父,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范母的行为。“巧巧,你现在是怎么生活的?”
范母看着林七巧,以一种长辈惯有的关心态度说。“我现在是演员,刚刚拍了一部电影。”
林七巧其实是不愿意说的,因为她很清楚,在范父赫范母的心里女演员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她记得范世赫曾经交往过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这段恋情很快遭到范父范母的极力反对,并且在二老的干预下成功地搅黄了。当时的林七巧甚至为此偷偷高兴了很长时间。“哦——”范母若有所思地说。“老婆子,你别烦巧巧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范父见范母似乎还要再说一些什么,出口制止道。“伯伯,我没事的,我跟婶婶聊天觉得很开心,怎么会烦呢!”
林七巧朝上座的范父一笑,乖巧地说。林七巧自小就招长辈喜欢,这个笑容她根本不需要拿捏。嘴角轻轻一勾,就是了。林七巧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去,那边范蓁蓁突然掩口干呕起来。范母见状慌忙起来,她来到了范蓁蓁的身边,温柔地替她轻轻拍打后背,同时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七巧轻轻地放下了筷子,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范蓁蓁的身上,她反倒可以自由地观察起别人来了。范父虽然没有像范母这般凑到跟前,脖子却伸得老长,直勾勾得盯着范蓁蓁。林七巧突然意识到,范父不是不想过去,只是腿脚不便罢了。至于范世赫,林七巧的眼光转向他,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林七巧端起一杯红酒,顺势递给了他一枚媚眼,然而她心里想着——范蓁蓁怀孕了,这孩子怎么来得这么巧!